第二天,中书省已经按昨日朝会的议决事项拟好了圣旨,呈交门下省审核后,再由玄宗批准后颁布,圣旨内容如下:
“自古受命而王者,曷尝不封泰山,禅梁父,答厚德,告成功。三代之前,罔不由此。越自魏、晋,以迄周、隋,帝典阙而大道隐,王纲弛而旧章缺,千载寂寥,封崇莫嗣。物极而复,天祚我唐,武、文二后,应图受箓。洎于高宗,重光累盛,承至理,登介丘,怀百神,震六合,绍殷、周之统,接虞、夏之风。中宗弘懿铄之休,睿宗沐粹精之道,巍巍荡荡,无得而称者也。
朕昔戡多难,禀略先朝,虔奉慈旨,嗣膺丕业。是用创九庙以申孝敬,礼二郊以展严禋,宝菽粟于水火,捐珠玉于山谷。兢兢业业,非敢追美前王;日慎一日,实以奉遵遗训。至于巡狩大典,封禅鸿名,顾惟寡薄,未遑时迈。今百谷有年,五材无眚,刑罚不用,礼义兴行,和气氤氲,淳风澹泊。蛮夷戎狄,殊方异类,重译而至者,日月于阙廷;奇兽神禽,甘露嘉醴,穷祥极瑞,朝夕于林御。王公卿士,罄乃诚于中;鸿生硕儒,献其书于外。莫不以神祇合契,亿兆同心。斯皆烈祖圣孝,垂裕余庆。故朕赖宗庙之介福,敢以眇身,颛其克让。是以敬奉群议,弘此大猷,以光我高祖之丕图,以绍我高祖之鸿烈。永言陟配,追感载深。式遵故实,有事太山。所司与公卿诸儒详择典礼,预为备具,勿广劳人,务存节约,以称朕意。”
圣旨既下,首相张说立刻召集几个重要朝臣到集贤书院商议泰山封禅具体事宜,这几个重要大臣是:左宰相张九龄、护国大将军兼兵部尚书王忠嗣、吏部尚书李林甫、户部尚书宇文融、礼部侍郎贺知章、监察御史兼翰林院学士王维、禁军大统领陈玄礼。
集贤书院,唐玄宗亲自定的名字,也称集贤殿,是大唐著名的典籍收藏机构,收集历代藏书近五万四千卷以及唐朝学者著述二万八千四百多卷,同时又是修撰诗书、伺候皇室成员读书以及三省六部高官小范围议事之地。
集贤殿上,张说端坐中央,张九龄等七人分坐两侧。张说望着礼部侍郎贺知章说:“贺侍郎,你博学多识又摄领礼部事务,关于泰山封禅的事项,基本也由礼部主理,你给大家具体讲讲?”
贺知章,字季真,乃是盛唐时期著名诗人,诗歌书法名扬天下。听得张说点名,不假思索说道:“封禅是古代圣明帝王在泰山举行的祭祀天神地衹仪式,乃是国之大事。自古以来,封禅泰山的帝王有秦之始皇帝、汉之武帝、光武帝以及本朝之高宗皇帝。”
说到这,他用手缕了缕自己花白的胡须,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说:“封禅仪式主要包括‘封’和‘禅’两个部分,‘封’即是在泰山之巅筑建一个圆台,用以祭祀昊天上帝,也称‘登封’,意即增泰山之高以表明功归于天。登封的过程由圣人亲自主持,少数皇室成员及朝廷重臣随同,其余百官留在山下祭祀五方神袛;‘禅’即是在泰山临近的一座小山社首山上筑建一方台,用以祭祀地神及其他诸神,也称‘降禅’,意即增大地之厚以报答福广恩厚。降禅过程按时间先后顺序分三个阶段进行祭祀,第一阶段称为‘初献’、第二阶段称为‘亚献’、第三阶段称为‘终献’,合称‘三献’,三献由圣上及其他两位皇室成员分别主持。最后分别将写有祭文的玉牒书封藏于台中,并在泰山的高大石壁上刻文留念。”
话音到此,只听有人“嗯”的一声清了一下嗓门,张说一看,正是户部尚书宇文融,宇文融主要负责全国财政,花钱一向精打细算,以前在朝廷用钱方面经常掣肘自己,彼此关系并不是很融洽。但这次泰山封禅需要花费巨大,显然离不开他的支持。
只听宇文融道:“按高宗先皇乾封年间封禅旧制,上至陛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至护驾禁军、戎狄夷蛮羌胡四方番邦使者出行泰山,人数约在三万左右,除饮食住行外,凡参与封禅官员,不论大小皆有封赏,一切用度花费皆由户部支出。虽说我大唐现今国库充盈,但毕竟开支巨大,如能删减一些花费,也符称圣人勤俭节约之圣意。”
张说闻听,眉头一皱,低头思考着该怎么回应宇文融。
此时,吏部尚书李林甫开腔说到:“按乾封旧制,降禅仪式有三献过程,初献为圣人主持,亚献为皇后,终献由太妃主持。我朝自王皇后故去后,皇后之位一直空悬,武惠妃贤淑良达,圣上也一直有意立其为皇后,此次登封中的亚献,可否就请武惠妃代替主持?”
张说抬起头瞪了李林甫一眼,一摆手道:“此议不妥!先皇高宗乾封年间封禅,以则天皇后主持亚献、越国太妃主持终献,本就不符合上古封禅旧制,此乃武则天蛊惑先皇而为。因此昊天上帝震怒,降罪于先朝,这才导致武则天篡位称帝,而后又国难不已,韦氏、太平公主妇人相继干政作乱。我们应奏请圣人定由太子主持亚献、另择一亲王主持终献。”
一旁的监察御史王维这时也说话了:“臣也不赞同李大人所言。”王维乃是盛唐时期著名大诗人,学富五车,通晓古今,尤善书画音律,他继续说到:“皇后主持亚献本非古制,而今圣人尊天敬神,扭转乾坤,理应拨乱反正。”
张九龄本不赞成封禅,但玄宗既然已下旨,只有遵从,当下言道:“首相大人与王御史言之有理,下官赞同。”
李林甫见两位宰相意见一致,立刻变脸一笑:“既如此,下官也就不说什么了。”
护国大将军王忠嗣接话说道:“圣驾东去泰山封禅,国之重臣亦俱随驾前往,长安、洛阳两都空虚,须得防备四夷番邦觊觎长安。下官愿留守京师长安,以备万一。”
张九龄摇头道:“所谓封禅,是向天地颂告我大唐的丰功伟绩:大唐恩德遍及四海、大唐百姓无不安宁、万国无不敬仰等等。而今却要担心番邦来犯,这是没有道理的。张某有一建议:四夷番邦,以突厥最大最强,而今与我大唐正相安无事。可先派遣一使者北赴突厥,邀请突厥可汗委派特使参加我封禅大典,突厥可汗想必会欣然答应。如果突厥能派使者参加封禅,其它番邦诸国部落一定效仿,接到我朝邀请后也纷纷派使前来。如此,何来兵戈之忧?我等就可安然东去泰山矣!”
众人闻听此言,皆拍手赞道:“左相高见。”
禁军大统领陈玄礼一直没说话,此时也开口说:“各位大人,封禅礼节末将不甚了解,全赖各位大人周全。唯有圣人出行泰山,保驾护卫之责禁军责无旁贷,我朝禁军虽号称有十六卫,但只有龙武军、羽林军和金吾卫三军承担京师护卫实责。末将拟从此三军中挑选一万铁骑和一万精锐步兵共两万将士护驾。”
宇文融眉头一皱,说道:“如今天下太平,从长安到泰山一路酒肆店家林立,沿途商旅络绎不绝。不用如此多精兵护驾吧?也可以省些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