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斯回过头,看着女人。女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双手放在小腹前。那是一种来自有身份的女性的站姿。她身姿挺拔,尽管没有令人心动的容颜,却处处焕发着高雅。只是在那高雅之下,生活的重压抹上了一笔浓厚的疲惫。
巴德斯忽然想起了花。屹立于荒野的花。无人欣赏,也无暇欣赏。
年轻的女人。没有了男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没有男人尝试去接近并追求?
“看样子,确实是这样。”巴德斯说。半夜可能会下雨,这他当然知道。
“这里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女人走过来,来到巴德斯身边,站在围栏边上,轻轻把手搭在围栏上。“你们那边的村子也是如此么?”女人问。
我们那边的村子。巴德斯再次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老人家住的村子。一年四季,下雨的日子并不多。又回想起更遥远的以前,那个父母带着他早出晚归上山采摘药草的村子。那里的天公却经常发出无端怒吼,时而下雨,时而像在说:瞧,没想到吧?我没下,我偏不下!正戏弄你呢!
巴德斯回答:“时而这样,时而又不这样。可以说阴晴不定,但也可以说一成不变。”像极了人生,他心里这么接上一句。
女人看过来,注视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感觉像是在说两个不同的地方。”
可怕的女人。巴德斯摇摇头。“它们实质上是一个地方,都是没有结局的地方。”
“没有结局的地方。”女人看着他重复。
“假若人生无论怎么走都没有结局,”女人接着问,“你还会继续走下去吗?”
“人生无论怎么走都没有结局,”巴德斯仰头看天。“圆满的结局也好,平凡的结局也好,甚至是悲惨的结局也好,人生总该有一个结局。没有结局的人生,是哪一种人生?”巴德斯面露儿戏般的笑容。
“那大概就是痛苦的人生。”女人直直看着前方,看着那逐渐笼入黑暗的空气。
“你是想说,一个人生里充满痛苦的人无法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那倒不是,”女人摇摇头,双手抓住围栏的横杆,紧紧贴合。“我是想说,痛苦的事,永远会伴随着人生走下去,痛苦不会有结局,随着人的入土而入土,随着人的飞升而飞升。任何幸福都解决不了曾经的痛苦。”
巴德斯哈哈大笑一声,转而问:“我可以进去吗?”
“进去?”女人略有惊诧。
“对,进去羊圈里。”巴德斯指了指羊圈内。
女人似乎没法理解这句话。
“我今天想在这里睡上一觉。”巴德斯补充说。
“睡觉?”女人露出狐疑,“可半夜有可能会下——”
“先回答我,可以进去吗?”巴德斯打断道。
女人顿了片刻,说:“其实你不用征得我同意。”
巴德斯听了,把手搭在围栏上,双脚轻轻跃起,身躯弹过围栏,安稳落地。
拍了拍手,巴德斯说:“我当然知道半夜会下雨,这不是你刚才提醒我的么?”
“可为什么——”
“因为想,所以干。就这么简单。”巴德斯说着,转身走向羊圈的中央。
羊圈其实并不大,若只是容纳一人,却能给人以空旷感。巴德斯感觉自己现在置身于一片空旷的荒野。
“可能会着凉,如果淋到雨,还可能会得病。”女人稍微放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在劝说。
“我当然知道。”巴德斯并没有止住脚步,而是一直走,在羊圈最中央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天空,“我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