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斯团长跟我提过你的事。”琼斯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收窄的道口。
“长官……”汉克斯想说什么,但话噎在咽喉半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琼斯说,“你想说的是你并不想去玫瑰骑士团,是么?”
“玫瑰骑士团?”
琼斯点点头,“看来你我所知还是有所差别。”
“不,我觉得差别不大。”汉克斯说,“阿尔巴斯之前确实没有提起过要让我加入玫瑰骑士团,但长官您确实说对了,我并不想去玫瑰骑士团,因为我不想留在萨鲁芬。”
“不想留在萨鲁芬。”琼斯重复。他看向汉克斯,眼中泛着淡淡的光。汉克斯无法辨认这光中怀揣着何种情绪。
“汉克斯,自你加入我们小队算起,已经接近半年了。”
汉克斯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期间你交了几个朋友?”
“朋友?我和队里的人都挺好的。”
琼斯无声微笑一下,说:“那自然是好事。不过仔细说起来,毕竟仅仅是挺好的,称他们为朋友算是有点不恰当。而且就我本意来讲,朋友这个词也有点模糊不清。严格来说,我的本意是想问你交了多少个兄弟。”
“兄弟?”
琼斯点头,“出门在外,得靠兄弟,得是拿得出手的兄弟。”
“拿得出手的兄弟……”汉克斯仅仅想了一瞬,便说:“艾科大哥和巴德斯大哥。他们都很好。当然队里的人都挺好的,只是这两位尤其关照我,帮了我挺多。我们经常一起行动,经常相互帮衬,甚至时常交心而谈。”
“艾科和巴德斯。”琼斯若有所思。
“其实长官您应该也知道的,我这半年的时间,基本上都是与他们一起行动的。”
“确实如此。先不说艾科,就巴德斯而言,我有特意叮嘱过他,让他多带带你。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同你成了兄弟。说来也罕见,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其实他并不太喜欢与别人称兄道弟。”
汉克斯点点头:“能感觉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队里的人,实质上都不错。”
“是的。”汉克斯笑着同意。
“只是你和他们都不同。”琼斯说。
“我和他们不同?”琼斯的话让汉克斯始料未及。
“完全不同,严格来讲。”琼斯说。
“我哪里完全不同?长官?”汉克斯有点急,这连他自己都觉得罕见。
“你很厉害,有点厉害过头了。”琼斯又看回步步接近渐渐变大的入口。
“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怎么握骑士剑都不晓得,力量还弱。不懂观察人的身体姿势,也不晓得感受人的气势。但仅仅三个月后,你甚至能同我这个在战场上拼杀了三十多年的老兵打得不相上下。”
“我只是很努力的在跟上长官您——”
“你先听我说。”琼斯霸气打断,不留分毫余地。
汉克斯闭了嘴,默默听着。
“你的领悟能力过于强大。看过一遍的招术几乎能立刻记住,练过几遍就能熟练掌握。你心思也极为细腻。虽然刚与我对剑时笨得连我想接近你的心思都注意不到,但你的每一次跌倒都让你有所进步,你的每一次失败都让你有所领悟。爬起来,感悟,贯通,牢记,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就是这样一直循环。犹如见过生死,从死的地狱爬出来,品尝到死的滋味,记住那滋味,像烙上铁印一般不再忘却。”
“这是你能力上与他人的不同。”琼斯说。
汉克斯默然,也只能默然了。长官说的任何一点他都无法反驳。
“不仅仅能力上,你的心也和他人不同。”
“别人的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那一份生活而已。惟有你没什么私心。这么说可能不太确切,更确切地说,你是一个几乎不关心自身外在利益的人。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似乎只是源于你内心的那份对于他人的执着。”
琼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细细品尝。而后睁开眼继续说:“我年轻的时候当兵,只想挣上足够的钱回老家养活妻儿。后来妻子死了,儿子也死了,变得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之后,也就变得坦然。但还是那句话,我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那份生活而已。巴德斯也是一样的。年轻的时候潇洒过,浪荡过。有过抱负,也有过颓丧。后来发生了些事,也变得坦然了。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都是在为自己那份卑微的生命而挣扎求索,仅此而已。”
“但你不同,你不在乎名誉、地位和财富。你并未对自己被选中为婚队守卫进而获得爵位这件事感到欣喜若狂,你从未因为薪水低的问题而感到每个人都有过的烦恼。你不喜欢和钱打交道,不喜欢讨价还价,不喜欢在买卖中大获全胜。关于自身外在利益的东西你一概不感兴趣。你感兴趣的是他人。你在乎他人,在乎他人的想法。这一点和所有人都不同。几乎和所有人都不同——”
“长官,”汉克斯打断,他再也忍不住了,“您是想说我无论在哪方面都与小队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不配当您的手下?”
面对打断,琼斯似乎没有生气,反而忽视这个打断而严肃地告诉汉克斯: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你从未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