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原的冰丝花,总是凋零得最快的,白色的叶片不如白玫瑰那般纯净,带着冰点印出的凹凸不平的透明瑕疵,颜色却是比雪还要亮丽几倍,在以白色为背景的悬崖边,努力展示着自己最美的一面。如果说白玫瑰是宫廷里的贵妇,那冰丝花就是森林里,河流旁给衣服过水的少女,汗水浸没她白皙的额头和脖子,被浸湿的衣衫紧紧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她不言不语,不苟言笑,注视着你的眼睛,深邃而优雅。
汉克斯太喜欢这种花了,但又太快逝去了。在它灿烂绽开的那一瞬间,就像火铳爆发的那瞬间的火花一样短暂。汉克斯经常到冰原深处悬崖的一侧去目睹这一伟大的时刻,因为只有那里才能看到这种风雪中降生的花,通常在日出之前的那一刻,花绽开,太阳光显现的那一刻,花开始融化,在一个来不及思考的瞬间,所有花瓣化作千万冰丝,带着花瓣里的种子飞往天涯各处,潜伏着,等在自己绽放的那一刻。在所有这些之前,她是含苞待放的如水晶一般花蕾。
“斯皮尔格堡可没这样的花,因为这种花不都长在冰原里吗?这里虽然冷得该死,却见不得半点儿雪。”艾科颤抖着搓着干燥的手掌,他、汉克斯和巴德斯一起围坐在木屋的篝火前,外面的风呼啸着,像咆哮的巨人在对着这座摇摇欲坠的木屋怒吼。篝火的温度还不足以暖和不断有风透进来的木屋。
“不啊,”汉克斯又露出他灿烂的笑容,“冰丝花并不是因为北冰原的雪才生长的呢。倒不如说,冰丝花讨厌北冰原的雪。”
“汉克斯,你说得这么绕口,我们粗人听不懂,再说你也是个粗人,就别学着吟游诗人那口气说话了。”
“抱歉,这只是我的真实感受哈哈。”汉克斯傻笑起来,“说真的,冰丝花她可以生长在任何地方,但那个地方必须足够冷,夜里的冰晶足够多。她会在几个夜晚长出足够大的花苞,然后在日出前绽开,然后化作千万条冰丝,很漂亮的。”
“哈哈哈,行啦够啦,我们可没时间看这玩意儿,到那时候我们早冻死啦。”艾科玩笑道。
“话说,汉克斯你以前是北冰原那儿的居民吧,扛得住冻。”
“那倒是,我不怎么怕冷。”汉克斯抱着脚,蓬乱头发的影子在火光的辉映下浮躁地颤动着。
“北冰原的居民都像你这样傻乎乎的?”艾科笑道。
汉克斯无奈地傻笑一声,“不是,只是我自己。”
“贵族见到你可都要嘲笑你咯,他们一向对严肃很感兴趣,对你这种可就不太待见咯。”
“我们都是下等人,在他们看来都一样的。”巴德斯一边喝着暖酒,一边醉醺醺地说道。
“喂喂,少喝点,把酒给我,下个出去的就是你了。”艾科看看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的小木门。
“这偏僻的鬼地方。”巴德斯拼命甩了甩自己的脸,努力消除自己的困意,“我们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这里的,说实话,在这和萨鲁芬交界的前哨站,可真没什么人会往这里来,因为这里太险要了。”
“但是该守还是要守的,对吧?”
“那倒是,再过一个月,公主殿下就要从这条鬼道经过了,这里可是前往汀格家族领地最近的地方了,我刚才说了,汀格家族可是和摩尔皇室走得最近的家族的,有他们堵着这里,这条道根本没人会来。”
“我们的公主殿下……”艾科两眼放光。
“我说你,”巴德斯用脚踢了一下艾科,“你不是说过你在白银骑士团待过吗?那你一定已经一睹过公主真容了,真如那些吟游诗人说的那样,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儿?”
“啊!啊!”艾科兴奋起来,“当然了!我见过,真是无法形容的美啊!我跟你说,那就是……安静得像是一朵白玫瑰。”
“哼,”巴德斯轻蔑地笑起来,又喝了一口酒,“这不是吟游诗人总是蹦出来的一句话吗,我看你怕是压根儿没见过公主真容吧。”
“我真的见过!就在白银帝都里,有一次凯旋归来时,我远远看到了主城的大瞭望台上的公主殿下,要我怎么说你才信呢?”
“哈哈哈哈哈!”巴德斯大笑起来,又踢了一脚艾科,“你这娘们,你怎么不飞上去仔细看一下?”
“你真是个胡言乱语的糟老头子,其他女人你怎么样说都行,唯独公主殿下你绝不可以轻易怠慢的,那是一个任何男人看了都会着迷的存在。”
“不好意思,稍微问一下,公主殿下的名字叫啥?多大了呀。”汉克斯挠着头傻笑道。
巴德斯和艾科都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望着汉克斯,不久大笑起来。
“汉克斯,你是哪门子出来的基诺人?哈哈哈!不对,北冰原的居民看来都活在梦里呢!”艾科大笑道。基诺人是摩尔皇族对下贱人们的蔑称。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呢,我半年前从故乡里出来,被征兵队发配,经过了三个月才到了这儿,在这儿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啊,说的也对呢,话说你刚来的时候,被我打得满地找牙!”艾科狂笑起来,“现在可稍微好一点了,懂得怎么挥剑了吧。”
“不好意思艾科大哥……所以说,公主叫什么名字呢,多大了?”
“公主当然姓摩尔了。”巴德斯说道,“原名艾莉欧特·摩尔(Eliotte·Moore),我记得汉克斯你17岁吧,她可比你小两岁。”
“唉,”艾科长叹一口,“艾欧莉特殿下15岁妙龄,就已经美得无人能比了,这要是普通的少女,那胸部都还没发育起来呢,脸上的麻子也会让人无比生厌。”
“你可就没别的形容词了吗,艾科。不过艾欧莉特殿下在过一段时间就不再姓摩尔了,她会成为艾欧莉特·汀格。”巴德斯像自己碗里的绝世美味被别人抢走了般。
“巴德斯你的梦想可就是有朝一日能睡上这样美的女人一晚吗?”
“少废话,”巴德斯随意一笑,踉跄起身,他看了看汉克斯,把酒塞给汉克斯,“汉克斯,你也喝点吧,外面冷得很。”
“我不太喜欢喝酒。”汉克斯傻笑着,把酒递给艾科。
“哼,乳臭未干的家伙。”巴德斯走到门口,该他和另外一个哨兵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