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已经回到了白鹿国庠,简单的用过了晚饭,一碟青笋炒肉,一碗香喷喷的庐阳白米饭。
很清淡,就像今天的夜色。
夜风时而从窗口拂过,温柔的不着痕迹。
书房外面的竹林一片繁盛,随着夜风带来似有若无的竹叶的清香,被送至书房中,凉凉的,清清爽爽。
春末夏初,百花盛开,含着夜露的滋润,轻轻的低垂,竹林花丛旁的小湖中一泓清水映照着明月,岸边草丛中虫声唧唧,不是断断续续的草虫哀鸣,而是充满生气的热闹的歌吟,因为它们此起彼伏,此呼彼应。
月光轻轻的,静静的照着书案,给人一种柔情似水,思绪绵绵的感觉,似乎书房内漂浮着一种怀人的气氛。
今宵月色温柔,又有暗香盈袖。
适合写东西。
宁舒坐在书案前,月光将这片不大不小的空间照的雪白,似乎并不需要点灯,他准备写一封信。
一封寄往平安城的家书。
摊开一张宣纸竖线信笺,右上角取了镇纸压着,防止被夜风吹走。
然后取出墨锭石砚,倒入少许水,用手握着墨块开始缓缓画圆,不一会方方正正的石砚中水墨渐渐的浓了起来。
书案的右上角放着一个笔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斜搁着四五只毛笔,毫尖各不相同。
这些都是白鹿国庠给每一间书房专门配备的,毕竟是洛城数一数二的教书地,提供的文房四宝也都是上好的样式。
因为价值高,所以当墨水化开后并没有散发出很浓重的墨臭,反而闻得时间长了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上瘾。
宁舒卷起袖子,拿笔提腕,蘸了墨水,准备开始写。
迟疑了片刻后又将笔放在砚台上。
沉思了一会后。
拿起。
放下。
再拿起。
再放下。
像是在重复某一个神秘的仪式,并非写东西前还要进行祷告,而是他不知道该写什么,也不是没有东西可写,反倒是可以写的东西太多了,但他又在犹豫要不要写。
粗略一算,宁舒离开平安城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在这期间未曾和平安城中的人通过书信,一路上奇遇危险不断,现如今到了洛城又安定下来,不论如何也要写封书信寄回去,好让城里的人知道自己这边的生活。
而且平安城离洛城很远,书信来往传播耗时极长,想必城里的人们都想知道自己出发后经历的一切,所以不能只说在洛城的事。
但如果将这些都写上去,宁安意肯定会担心自己,既然这样的话,好多事都不能写。
舒城的事不能写,兜率宫中的事不能写,权当这些事没发生过,那么金陵庐阳观月也不能写,然后就只剩下了......洛城。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宁舒挠了挠头,用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月亮,很是苦恼。
但对于读书人写文章这种事而言,总有解决方法,毕竟那些个故事都是人写的嘛。
因为思考了许久,先前笔毫上的墨汁已经干了,连月光都不再照向书案这片区域,斜斜的照在床上,似乎在提醒他时间不早了,赶紧写,写完赶紧睡觉。
于是宁舒点了灯,换了一只兼毫小笔,在墨砚中轻轻一蘸,坐直了身子,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小楷,开始写寄往平安城的第一封信......
离家的孩子总要给家里人去个信,虽然老书生已故,但他早已把平安城的百姓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展信安。”
......
......
待笔落下后,看着洋洋洒洒的沿途观花赏景的游记,宁舒满意的扭了扭手腕,喝了一杯去火的清茶。
笔墨纸砚相伴,竹林湖水在侧,头上有一轮明月,身前有一封家书,房中还有提神醒脑的焚香,闲时借着月光读上两句诗词,尽兴时抽出腰间长剑在院中舞一套剑法。
若是没有恼人的蚊子的话。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因为在他看来,不管是在洛城还是平安城,这样的生活可以不拘泥于地域,哪里都有月亮,哪里都有笔墨纸砚,哪里都可以诵读诗句,哪里都可以舞剑。
没有天差地别的改变,甚至条件更好了,想来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生活。
“莫要被这红尘业障扰了道心哦!”宁舒笑着自言自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体上还有残余的生生造化丸的气息,坐在书案前的他格外的招蚊子,虽然不像寻常人那样被咬了后瘙痒难耐,但嗡嗡嗡的声音让他很难受。
若想避免这种骚扰,睡觉是最好的选择。
宁舒吹灭了桌上的灯盏,月光洒满了整间屋子,他就着一身月光上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咚!”
“咚咚!”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