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有桃整理了一下凌乱至极的衣服,大怒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开的场子今晚上有金陵舞曲!”
“洛城人......都这般热情的吗?”宁舒也稍微喘了口气,再一次发出疑问
“毕竟是皇城嘛。”袁有桃回答道:“其实金陵也差不多,只不过你当时应该没走正门,所以没有碰到,今个儿我们走的是人流量最大的东城门,自然如此。”
“洛城是人族中心,人这么多,自然所需求的东西也多,做生意就是得把握人们的需求,所以他们就得把自己拿手的东西搬出来,用来吸引游客,我们身上都穿着庐阳道制式的衣服,他们应该是把我们当作外来游客了。”
“人多,商铺就多,商铺一多,资源难免不够分,做生意就会难上许多,所以大家都想尽法子去揽客,城门这样的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仅要在城门口揽客,更是得在时辰方面各种调整,直到符合大众需求才算作合格,那些店铺茶铺,往往傍晚点灯,三更不息,天不亮五更就要开业,尤其是洛城这样的大城,寒冬腊月也有夜市,逢年过节更是要坚持营业,很是幸苦的。”
宁舒若有所思,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红尘啊,如此高投入换来的必然是高享受,从一路上看到的那些青楼画阁,绣户珠帘,罗彩衣裳,迤逦裤裙,就能看出来其中无比的奢华。
难怪那些道门修行者不愿意踏足人世,红尘这般美,足以乱了道心。
自他们早上从城外驿站出发,经历了侯爷归京,走山间小路,以及城外盘查后,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
习惯了南方小城日暮时的安静,对于晚上才真正开始热闹起来的北方城市,宁舒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北方人的豪爽。
“真热闹啊。”
路边的露天摊位,尽是袒胸露怀饮酒的大汉,连盛酒用的器皿都是陶碗,一口下去便是一整碗,如同喝水一般,尽兴时直接将碗摔在地上,豪迈的喊上两嗓子,全然不顾碎瓷片是否溅在了经过的人的脚面。
很是豪放。
城中河道交错,水运繁忙,河汊多,桥也多,千桥飞架,街衢互通。
满街的花灯将街面照的一片璀璨,灯下的男男女女执手徜徉,不时的说上些耳边低语,逗得姑娘家脸上泛起红晕,直到耳根。
北方的穿着要比金陵城更为开放,或许是天气渐暖的缘故,男子斯文点的一身窄袖袍衫,腰束革带,足登长靴,但大多人还是以裤褶式为主。
女子则富丽绚烂,款式多样,帽裙至颈,渐为浅露,更没有什么遮蔽,头上扎一个高云髻,抹着上好的胭脂,画浅浅的黛眉。
粉胸半掩疑暗雪,长留白雪占胸前。
宁舒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妇人,脑袋里冒出这样两句诗,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多看了几眼,不禁羞得脸颊通红,心中连道罪过。
“果然白的像块玉啊!”他想起离开平安城前宁安意的形容。
“玉?什么玉?和田玉还是蓝田玉?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袁有桃此时正背着手在看街边的杂耍,听到宁舒的形容随口应和着。
“热的热的。”
宁舒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虽然是少年,但也应该有少年的骄傲,虽然他也搞不清楚这个莫名的骄傲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踮着脚朝着袁有桃看的方向望去,从人头攒动的缝隙间,他看到了空地上有一个人在扎着马步,正拿着一口剑朝嘴中插去。
口吞宝剑!
看着两寸长的剑身慢慢消失在那人口中,然后又慢慢取了出来,宁舒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痛,他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长剑,想象不出怎样才能毫发无损地吞下去。
场中表演人员向四周拱手行礼,场边人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技术活,当赏!”
袁有桃大赞了一声。
只见场中那南越国打扮的卖艺人变戏法似地拿出一顶圆帽,翻转过来递到袁有桃面前,袁少爷又立马变了一副高冷的表情,意思是要钱没有,我就是路过随便看看。
洛城中有着来自天下各地的人,有来自虎陵国的商人搂着两个俏婢靠着酒楼栏杆谈笑风生,有僧人表情庄严而肃穆的慢步缓行,甚至连当今关系紧张的北荒匈人也时不时就能看到。
当今天地间所有的美好尽数汇集在洛城,仿佛一片温柔乡。
宁舒一路走走停停,不停的感叹着世间的美好。
那脂粉气荡漾的胭脂店子,是最有名的纪樊阁香露吗?
还有无数少女将店门口拥堵的不像样的,莫不是寻香坊的唇脂又上新了?
女儿家脸上的粉定然用的也是檀香斋最好的傅粉。
此时宁舒的脑子里冒出来的都是临走前宁安意给自己交待的各种女儿家闺房杂事,而且叮嘱他回去时一定要给她带礼物。
宁安意想要的是哪一家的脂粉来着?
这座城很大,很好,很有趣。
他觉得自己有些走不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