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童子转过脸,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形站在他身后,青色长袍虽然破旧,但悬垂整洁。老城隍虽然脸上皱褶依旧重重叠叠,但看起来比先前精神了许多。
“祖师爷,你这几天上哪去了?害得我每天到处找你。”
掌灯童子提溜一下刚刚被摔出的鼻涕,谄媚道——
你不在的时候,封古镇李家来烧过一次香,上供的猪头真香,我怕放久了变味,就把你那一份也吃了。
李家虽然猪头肉好吃,但那个鼻涕虫娃娃太恶心(忘了自己刚刚也挂了鼻涕),竟然把鼻涕抹在你的金身上,我本来想教训一下他,但一想他还是个小娃娃,看起来憨憨傻傻,您常教导我对下民要宽厚慈悲,看在他李家猪头肉的份上,我没跟他计较。
还有一个老光棍,跑过来絮絮叨叨,说自己媳妇跟人跑了,要您老人家作主,抓了那一对奸夫**,把他们捆到封古镇,最好把奸夫阉了丢到封古桥洞里去。
至于他那个失去贞操的媳妇,只要痛改前非,愿意好好跟他过,他不计较,可以特别饶恕她让他带回家去,他发誓以后好好调教,决不让她再做有违妇道的事。
但这个家伙很小气,只在供案上放了一枚铜钱,许愿说只要满足他的愿望,下次一定赚一贯钱来供奉您。
我觉得这家伙既窝囊又小气,许的愿一定也不真诚,就在他屁股上喘了一脚,吓得他差点尿裤子,夹着裤裆一溜小跑逃走了,连头也不敢回。
我敢肯定即使我不隐身,他也看不到我。
还有一个算命先生,跑过来空着手啥供品也没带,怀里夹着个鸡毛掸子把您老法相上的灰尘弹了个遍,然后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明白的话。
这个人虽然一毛不拔,但看在他对您还算尊敬的份上,我没有踹他屁股。
还有一个最可恶的,不从大门进,专门从后门进来,两手空空不说,晚上也赖着不走,就躺在内堂卧榻上睡了。
我气不忿赶他走,他竟然一挥袖子,就把我掀飞了。
这个人背着一把古怪的剑,有一段竹竿从不离手,他赖这里好几天了,害得我回来都要偷偷摸摸的,这里反倒像是他的家。
祖师爷您得帮我出气,要不我们太阴城隍的名号岂不是在三界丢了大份了……
少年惊奇城隍庙的掌灯童子居然能如此话唠,更惊奇的是老城隍居然很乐意听这个小屁孩儿的啰嗦,不时还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就跟私塾老夫子听学童背子诗云子曰一般受用。
“祖师爷,今天晚上那个拿竹竿的家伙再来,你可要帮我出气,把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封到神龛里,七魂六魄制成灯虫放在我的神榻墙头,这样我就可以用功读书识字了。”
老城隍鼻子里“吭”了一声,“滚,连个人间剑客都打不过,可见你平常有多偷懒。”
童子很委曲,但看到旁边还站着送饼少年,立刻挺了挺精瘦的腰杆:
“祖师爷,我可用功了,就是饿,饿了总没劲……”
老城隍叹了口气,摸了摸掌灯童子的脑袋,“有人上香了,那才是你要吃的东西。早点忘记前世人间的饥饿,才能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