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毕,他一把抢过了身边一名士兵的机枪,半伏下身姿,率先冲进了那团仍未消散的白雾里。
“收到!”
突击队的队员们领命后大喊,整齐地出列,排布成三角队形,尾随着男人的脚步前进,转眼便消失在弥散的白烟之中。
深夜里的大堂,灯光依然明亮。
水洗过不久的大理石地板上,落满了灰尘和裂石,蒙去了原本的光亮,带着几分凌乱,又透着几分自然,就像一张铺开的立体地图。
林立的崇山,平推的原野,一条条蜿蜒的溪流,汩汩地穿行在上面,就如输送血液的脉络,流逝着一种生命的意味,散发着血的味道。
地图的中央,有着颗长满绒毛的头颅,颈椎反转,两眼贴地,深陷在地板里,就像一座从地壳里拔出的高耸雪山。
血染的后脑仿佛雪山之巅,常年被冻封的血冰覆盖,血水不停地溢出,冷冽的腥风吹过,带来了终结般的寒冷,也带来了新生般的温暖。
凝结与融化同时进行着,为这片虚假的大地输送生命之源的同时,它的自身也在加急地修复着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祈盼伤口能够尽快愈合,那样的话,它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但是,它未能如愿,因为有人把脚按在了它的脑袋上,发狂地猛踏,状若癫狂,一下又一下,就像锤子打钉那样,死不罢休地碾轧它的颅骨,破坏它的伤口,将它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进地里。
汇流的血液,越发地湍急,不停地有血花被那只发狂的小腿带起,溅在空中,犹如泼墨一般,洒落在这张虚妄的地图上。
鳞甲下的那张扭曲的脸,越发地癫狂起来,呼吸急促,目瞪欲裂,“你死不死!你死不死!你死不死!”他不停地踩,不停地踩,始终透着那股死不罢休癫狂,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亡命徒。
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毁灭这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
不知不觉,血染满了他的衣衫,溅满了他的裤腿,他全不在乎。
金碧辉煌的水晶灯下,他顶着一张恶鬼般的面孔,就像一个失控的疯子,发狂地大叫,发狂地怒吼,发狂地....虐杀,仿佛在跳着一支残暴、血腥的华尔兹。
很多疯子都是艺术家,在他们的眼里,世界总是会以另一种常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展现出来,他们沉溺在其中,任由思绪蔓延,不能自拔。
久而久之,他们便渐渐脱离了常规,目睹了悲剧的真相,深知人类的无力,而接触到崩溃的边缘。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世界是崩溃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迈向崩溃的,就如猩猩一脚踩在保安大叔脑袋上那样,那一刻的生命,不也是渐渐迈向崩溃么?
血与骨分崩离析,生命的亮光在那须臾之间,黯然长逝。
他不可能忘掉那一幕,那一段令人作呕的画面,恍若永无止境地回放在他的脑海里,一次一次地重复,又一次一次地破碎,就像雾中的风,就像水间的月,就像镜里的花,唯美,而又清脆。
渐渐地,他惊讶地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恶心,其实也没那么作呕,死亡这种东西啊,它其实...也是很美的。
“死!给我死!快给我去死!”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一脚踢飞了这颗畸形的脑袋。
一脚之下,猩猩的身体横摆、旋转,横冲直撞,便如一台夸张的洗地机,抹平了一路的碎石,撞碎了木质的柜台。
凌乱大理石地板上,拖出一道粗长的血痕,笔直地延伸到大堂中庭的一堵挂满时钟的壁墙。
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针,仿佛是为死亡作一场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