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瘴林中,赵闲背着刀前行,长剑逍遥游放到了小寒的荷包里,一来是逍遥游太过惹眼,二来是荆雪没有佩剑,必要时可以动用。反正离的不远,若荆雪都救不了,逍遥游也没有本事把他救下。
沿着山林行走,周围全是山清水秀,也有些一两境的异兽出现,不过都是人畜无害。
按照荆雪的指引,那条钩蛇在一座山中,来到那座半面是石崖的上下,赵闲四处打量了一番。
就如同人的脚印,飞禽走兽出行都会留下痕迹,山林之间有一条长槽,水缸粗细,沿途树木花草被碾倒。
凭借痕迹判断,这条钩蛇比以前在大玥遇到的体型更大,只是看不出几尾。
沿着痕迹前行,越往前走周围的鸟兽越少,空气中迷茫着腐臭味。
赵闲取下了长刀,在一颗松树下拿出了那张悬纸,上面画着‘囚龙阵’,专门对付蛟龙之属。
如同一个老猎人般,赵闲躬身前行,屏息凝气,来到石崖下。
刚刚从石崖一侧露头,赵闲停住了脚步。
本以为妖物很难找,却没想到那条十余丈的大蛇,就趴在石崖下的空地上,晒着春日温暖的太阳。
六条黑色长尾分散铺在地上,粗中的呼吸带着周围的树叶都随之颤动。
旁边还有两只猴子,用树叶卖力擦拭着蛇鳞。
石崖下有个洞穴,显然是这钩蛇的巢穴,让赵闲意外的是,旁边还有一条石梯,自山崖蜿蜒而上,落满了枝叶与灰尘。
洞穴外立了块石头,上书‘乐山’二字,笔法苍劲必然出自大家之手,表面布满干枯藤蔓和雨水侵蚀的痕迹,显然年代久远。
百瘴林是铁笔城的地头,想来以前儒家圣人坐镇天下的时候,这也是个风水宝地,而这座山也有高人来过。
赵闲观察了一会儿,便持着刀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六尾钩蛇代表着六境,善神魂之术掌五行之土。
赵闲以前遇到过,对此早有准备,仗着身上气机被遮蔽,悄悄来到三丈左右的,将体内真气输送进宣纸内。
只是这轻微的动作,六尾钩蛇便感受到了来自本能危险气息,三条长尾冲天而起,另外三条触及地面,迅速刻画下繁复的纹路。
手上的宣纸刹那间流光四散,画的囚龙阵亮起金色光芒,化为虚影笼罩了方圆百丈的天地。
钩蛇的尾巴还没发出声音,地上的流沙也未显现便戛然而止,如同被无数条绳索绑住。
赵闲怒喝一声猛扑过去,刀锋雷光骤显,一式‘黑潮’劈向大蛇的头颅。
大蛇察觉到了危机,碧绿蛇瞳此时才睁开,扬天长嘶想要挣脱束缚,可南宫天洛所用的宣纸与小毫,绝不是一头小妖能抗衡的。
长刀带着无坚不摧的威势,劈在了大蛇的头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蛇颅的几片鳞甲炸开,长刀劈近了骨头里,猩红的血液满布刀身,如同赤铁如水般冒出震震令人作呕的白烟。
痛入骨髓由难以抵抗的痛处传变大蛇全身,六尾钩蛇仰天长嘶,凭着神魂受创挣脱囚龙阵的束缚,在地上猛然翻滚。
赵闲抓着刀柄,用拳头将一道道真气打入钩蛇的体内,按照困龙决的法门锁住它身上的脉络。
浑身手段没法施展,钩蛇只能用最蛇内最基本的手段反抗,十余丈的身体缠绕向赵闲,一张猩臭巨口回身咬了过去。
体型太大也有缺点,赵闲骑在大蛇头上,根本够不着,虽然被狠狠的撞了几下,四境的体魄倒也没有受到重创。
大蛇在石崖下翻腾,数次想要钻回洞穴,却被赵闲抓着长刀硬生生拧了回来。两只跟班猴子早吓得魂飞魄散,钻入了树林中。
困龙决的法门打完,剩下的就是等这条大蛇精疲力尽。
一身屠龙之技,杀蛇果然比杀人简单,赵闲的长刀卡在大蛇的头骨中,用力捶打它的脑袋,怒喝道:“不想死的话给我老实点。”
大蛇即将化身为人,为此准备了近百年光阴,人话自然是找那个小土地学过。
知道在劫难逃,六尾钩蛇的翻腾减弱,只是将头垂在地面上浑身抽搐。
赵闲见这条蛇听话,便停止了捶打,手掌按在头颅上,神识随着体内真气侵入大蛇的体内,按照龙门渡的法门,寻找那滴心头精血。
得以修行的蛟龙之属,都带有祖先的血脉,境界越高越纯正。
蛟龙之属靠着互相吞噬增长修为,除了天生冷血残暴外,凝聚血脉也是重要的原因。
钩蛇是蛟龙遗脉,但血脉太过偏远,再退一步就要沦为兽类,拥有的血脉很稀薄。
但再稀薄也是源自真龙的血脉,心头精血是蛟龙之属最看重的东西,未来走江化龙的资本。
六尾钩蛇察觉到不对,开始拼死反抗,瞳孔中的残暴一览无余。
赵闲睁开眼睛,怒声道:“再折腾,宰了你照样能取出来。”
钩蛇却是不敢不敢,疯狂的在地上翻滚,直至浑身力竭。
十余丈的大蛇,那滴心头精血的位置并不难找,赵闲神识进入其中,控制真气抽丝剥茧般的取出了半滴,顺着牵引进入手心的经脉,储存在气穴之中。
这滴精血太弱小,与龙离公主的祖龙精血没法比,感觉就像是风吹即倒的蜡烛,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赵闲颇为满意。
做完这一切,大蛇已经气若游丝。
赵闲拔出了长刀跳下来,却发现那道深入头骨的刀伤没有愈合的痕迹。
妖兽天生体魄强横,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寻常创伤都能迅速恢复,看来这条蛇却是身受重创。
总归是褥了人家羊毛,赵闲可没有杀鸡取卵的习惯,从玲珑阁里取出两枚白玉铢丢了过去。
大蛇无力反抗,能保住命已经感恩戴德,见状立刻张开了血盆大口吞了下去,然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身怀蛟龙之属的精血,就算它忽然暴起行凶赵闲也不怕,量它也没这个胆子,便将这条大蛇抛在了一边,走到刻有‘乐山’二字的石头上。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赵闲端详了许久,总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却说不出好在哪里。
不光是笔法苍劲,这两个字放在这里,感觉四方天地都稳稳当当被这两个字压住。
赵闲略同笔墨,知道必然出自大家之手。这么好两个字,放在深山老林里太过可惜。
他取出了宣纸和那只小毫,本想按照拓碑的步骤来,可惜没有没带那么多工具。
将石头上的藤蔓污秽清除,他用宣纸覆盖在上面,按照临摹的方式,将这两个字画下来。
以他的笔墨功夫,写肯定写不出来这么好的字,只能用画。
笔尖触及宣纸,赵闲又感觉到体内真气倾泻而出,已经打完了他也不在意,反正这只小毫是好东西,说不定是在帮他把这两个字临摹的像一些。
只有两个字,很快就完工。
赵闲打量几眼非常满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连其中神韵都在。
抬手揭下宣纸,赵闲忽然感觉周边天地动了一下,他莫名其妙的看向四周,没有什么变化,就是那条钩蛇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赵闲没有打量,把纸张取下来,抬眼瞧去,却是一愣。
大石头上的两个字不见了,平整如处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在他惊奇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山崖的石道上传了过来:“小友,这两个字乃是家师所留,还请小友放回原处。”
说话的,是从石道走下来的一个中年人,个字挺高,着青色书生袍头插白玉簪,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也刻着‘乐山’二字,长相普通,温文尔雅很有礼数。
若是放在市井间,不用问也知道是个有涵养的教书先生,可出现深山老林里头,就有些突兀了。
赵闲持刀斜指地面,看着中年书生轻声道:“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不知先生是人是妖?”
对方以礼相待,赵闲自然不会刀尖相向,但该有的戒备还是要用的。
中年人行了个书生礼,微笑打量着赵闲,说道:“温郈,温子寓,百泾国人士,在此幽居多年,当不起先生二字。”
这地方看起来都几十年没人走动,能在此幽居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赵闲想了想,放下刀抬手一礼:“赵闲,西方大玥人士,见过温前辈。”
行的同样是书生礼。
既然这地方有主,拓碑却不告知明显冒犯,赵闲将那张宣纸放回了石头上,可惜纸张没有半点动静。
中年书生走到石头前,与赵闲并肩而立,手指在石头上划过,宣纸上的字迹便消失,重新回到了石头上。
对于自己高人的身份没有半点遮掩,赵闲反而不再疑神疑鬼,轻声道:“前辈好手段。”
书生温郈摇头轻笑,端详两个字很久,才说道:“仁者乐山,小友可知这二字的含义?”
已经说了仁者乐山,还问其含义,赵闲也明白他在问自己何为‘仁’。
仁义礼智信为五常,每个学子都避不开这五个字,赵闲自然也被先生教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