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记，不怪他们，这书是我让他们看的。”

“褚老师啊，你一个大学生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教书，我作为村干部是非常欢迎，也非常感激的，但是前提是学生的思想教育要抓牢。这是什么呀。这是，这是……”

高书记憋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这是修正主义的大毒草啊！”

“这本书跟政治没有关系，讨论的都是文学创作领域的事情。关于作家如何培养想象力，如何观察生活细节，如何描写真实的人物，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褚老师你的觉悟实在是不行不行的啦。难道文学里就没有阶级斗争了吗？我这么给你讲，阶级斗争无处不在，阶级斗争的弦一刻也不能松！”

“孩子们又不懂得这些。”

“你做教育还不知道吗，思想要从娃娃抓起。这样吧，我们时间有限，不能跟你多说了。”

书记回头招呼四个学生，“如果现在反省好了，想通了，愿意提供检举证据的话。看在你们还小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后面的责任了。但褚老师肯定是要回炉做一次思想改造的。”

看着四个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熊书记继续引导。

“来，跟我学，你们褚老师有三条罪行，一是搞小组织分裂学校，二是看修正主义坏书籍，三是思想反动，荼毒同村子弟。”

钱先进：“褚老师……褚修尧搞小组织分裂学校。”

“没错就是这样。下一个。”

石磊：“褚修尧看修正主义坏书籍。”

“王大壮你能说吗。”

王大壮：“褚@#￥%@#￥%*……唔……”

“算了算了，你这蠢东西还是别说了，胡李娥，你来说。”

胡李娥：“褚修尧思想反动，荼毒同村子弟。”

“听到了吗，褚老师，你的学生都已经指认了，你就跟着他们到思想班里走一趟吧。”

……

褚修尧的心在滴血。

钱先进，来学校的时候大字不认一个，是纯文盲，但理想远大，要成为村干部，是褚修尧教他，从注音符号开始，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已经能大略看懂报纸上讲的意思了。

可是现在呢？

石磊，家里穷，交不起学杂费，是褚修尧用自己的工资垫付了他上学的所有费用。他曾经说过要考到江城，住在褚老师家旁边，以后一定好好报答。

可是现在呢？

王大壮，小小年纪长得人高马大，饭量也比别人大好几倍，食堂开饭他总是不够吃，回到学校又饿肚子，褚修尧知道情况之后，用智力迟缓孩子也能理解的方式，告诉他打饭的诀窍。

在第一轮打饭的时候，不要打得太满，而是先打一半，这样第一轮就可以早早吃完，成为抢先打到第二碗饭的人。原本只能吃一碗，现在可以吃到一碗半的王大壮，用他特殊的方式，表达过谢意，就是把鼻涕都擦在褚修尧的衣袖上。

可是现在呢？

胡李娥，他用心最多的一个学生，因为父亲去世，母亲贫病。他把自己家传的，编织竹篾的手艺教给了他，一边学习，一边还能做一些竹篓、竹篮、竹扇、竹席来补贴家用。

其他人编竹制品都只用六根竹条，他告诉她要用七根，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耐用又实惠。

给母亲补充了营养之后，她的病情也开始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