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不如远矣……”、“或与家兄仿佛……”,这……是何等评价?
众人尽是愕然,但见亭中数位评审默不作声,且神态各异,想必他们心中也是存此观点的,这……莫非本次文会要出现传世名篇了?
同在听涛亭内的“泰州三子”及方倡这些个极有名气的,闻听此言,心情更是复杂,尤其是张充,毫不遮掩内心的不服。
冯延吉何许人也?
其虽是泰州长史,名为刺史佐官,却无实职。泰州为中州,刺史正四品,长史低一级,俱为朝中排得上名号的官职。但作为一州佐貮官的长史,其实并无实权在手,处处受掣肘于长官刺史,多是徒有其名无有其实。
但冯延吉不同,在泰州,就便是刺史方诜对他亦是颇为尊重,不敢轻之。
何以?因其兄弟耳。
当今宰相冯延巳,精于制词,极得圣上宠重;其同父异母弟弟冯延鲁,时任工部侍郎,亦有才名。二者又有一同父异母弟弟,便是这泰州长史冯延吉了。
冯氏一门三子,皆长于制词,尤以冯延巳为最,当为天下翘楚,较诸西蜀词人亦是不逊丝毫。
“某不及远矣”?或是可能,毕竟冯延吉并算不上顶尖词人,然“或与家兄仿佛”就未免太吓人了。其口中“家兄”当是指冯延巳,难道今日最后一篇词作竟可与冯宰相并论?
一时间,在这西山峰顶,人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之余,莫不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边,李恒嚷嚷道:“我知道,那定是哥哥写的,看看看,那韩提学把那页纸揣进袖里了,常先生瞪着他呢……”
他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
李恒这一叫唤,周围的人有听到的,尽望了过来,见他们这几人男俊女美的很是醒目,而那个据说作出了《爱莲说》的李惟仿若处身事外,正慢慢的啜着葡萄酒,很是悠然自得的模样,见者不由得多了几猜测。
《爱莲说》,杀伤力很大,“李惟”其名随着广为人知。这段时间在泰州,此文此名热度日增,据说已传到了金陵,翰林学士常梦锡赞赏不已,言称“此文当为莲之颂,亦为君子颂,必留芳千古也。”常学士之赞,让“李惟”名头之盛一时无俩。
只是,李惟其人却是谜一般的存在,骤然扬名,听闻其尚未及冠,且早先染疾懵懂,怎地竟有如此才华了?
关于此事争议极大,疑其盗窃冒名者有之,疑其托人捉刀者有之。总之,《爱莲说》自是传世名篇无疑,但是名不见经传的李惟所作,那便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当下,在这泰州城西山,与会者的心思莫名的复杂,能与当世词作宗师冯延巳比肩的是何人呢?
冯延吉倒是没卖关子,缓缓的吟诵出一阙词来。
不得不出,冯提学的记忆力确实强,完全是脱稿演讲啊——
“《太常引》,如皋中秋前日为常学正赋……”
他甫一念诵,听者便糊涂了,《太常引》?这是词牌名吗?没见过呀,怎么回事?“为常学正赋”倒是好理解,既是为常梦钰而赋,也可理解为以常梦钰的口吻而赋。继续往下听: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众人暂时忘了《太常引》这词牌的来历渊源,仔细把玩词中文字。
时下填词,单就江南而言,首推冯延巳。
冯延巳词的特点,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因循出新。所谓“因循”,是说他的词继承花间词的传统,创作目的还是“娱宾遣兴”,题材内容上也没有超越“花间词”的相思恨别、男欢女爱、伤春悲秋的范围。所谓“出新”,是说他的词在继承花间词传统的基础上,又有突破和创新。
时人赞曰:“延巳工诗,虽贵且老不废,如‘宫瓦数行晓日,龙旗百尺春风’,识者谓有元和词人气格。”
但,冯词终究未脱花间派气息,只是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