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家里聘请的西席走了。不走不行,教无可教了,他懂的李惟全懂,他不是的李惟也懂,这还怎么教?文人总是有耻辱之心的,要面子,混吃骗喝的勾当不屑去做,干脆自己提出辞职不干,好聚好散嘛,来日亦好相见。
倒也落得个清净,每日在书房呆上两个时辰,读读书练练字,其余时间出去走走看看,算是尽快融入这个时空,隔上三五天拎一壶酒去拜访拜访常夫子,请教请教学问,而后喝喝酒聊聊天,天南地北,谈古论今,可谓是煮酒论英雄也。
对于李惟的这番行为,李家是默许的。这么说吧,大郎能恢复正常,已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大惊喜,更何况还能作诗且得到常夫子的赞赏,夫复何求?实在不必太过苛求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悌,一家人和和气气,尽享天伦之乐,未尝不是人生幸事。
这一日,李惟去县城见了常梦钰,又去盐场走了一圈,与牛冲在海滩肆意野了一遭,倒是没再捕鱼捉蟹——这些水产海鲜价钱不贵,李惟将烹制方法教与厨子,便不再进出厨房,偶尔为之算是兴趣,可不能夺了厨子的饭碗。
盐场是李家的经济来源所在,李烨那份吏房主事的俸禄哪够李宅开销用度的,说不得还需从家里拿钱贴补进去。毕竟,在县衙公干,方方面面需要打点,若是不伸手,实在是入不敷出的。
而盐场这桩买卖,也面临考验。
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唐朝的盐利收入达到了“中央实际总收入的二分之一或至少达到五分之二”。为了筹措军费镇压安史之乱,唐朝始立榷盐法(榷的意思是独木桥),将盐户生产的盐全部低价收购起来,然后再高价卖给民众。实行民制、官收、官运、官销的严厉盐政制度,私煮私贩,违者一斤一两皆处极刑。榷盐法实施后,盐价惊人上涨了三十六倍,每斗达三百七十钱,而官府因此可获得一百二十倍的超额利润。唐代刘晏任盐铁使之初,盐课岁入四十万贯,大历年间天下财政收入为一千二百万贯,而盐利占其大半是国家岁入的一半。即使安史之乱平定后,榷盐法仍在继续,其他物价都在回落,只有盐价逆市日涨。
江南沿海地区较多,海盐自然成了最主要的食盐。南唐虽然延袭唐律,盐、铁、茶叶等皆为官营,且设官盐铁使,但民间私盐难禁,多有私人盐场。
烈祖在位时,奉行不与民争利,盐铁官营之政执行的较为宽松,对民间私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盐税较轻,盐价自然不高,民间多有煮盐发家者。
李璟即位后,曾经大规模对外用兵,消灭了楚、闽二国,南唐的疆土达到了历史的顶峰。但他生活奢侈无度,使得南唐政治腐败,国力下降,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保大二年,李璟在宫里修建了一座高楼,召来众大臣观看,大家都赞叹这座楼造得华美,只有萧俨说:“只恨楼下没有修个井。”李璟不解其意,问为什么。萧俨说:“因为这个不如陈后主的景阳楼而已。”李璟大怒,把他贬到了舒州。
生活奢侈无度,偏又喜好武功,大兴穷兵黩武之事。
保大二年到五年,闽国出现内乱,南唐趁机攻打,闽王王延政战败,各地纷纷归降,南唐收取了除福州之外的全闽版图。福州守将李仁达假意归降,李璟任命他为威武军节度使。也许是胜利来的太过容易,上天就要为你设下障碍。南唐将帅在闽国官兵归降之后却纵兵烧杀抢掠,闽国百姓大失所望,遂反目成仇,李璟下令撤兵,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陈觉却反而请战李仁达,李仁达见唐军势大,向吴越求救。吴越切于自身利益,发兵相助,南唐惨败。李璟发动的这场战争导致南唐兵败国弱,留下祸根。
之后,李璟却并没有从征闽的战争中吸取教训,依然热衷于开疆拓土,保大九年,南唐趁西邻楚国马氏同室操戈之际,发兵攻楚。依然是一帆风顺,南唐军很快占领了楚国的大部地区,占领楚国全境又仿佛指日可待。李璟飘飘然,对于大臣的谏言,即重视楚国残余势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于是,相同的剧情再次的发生了,觊觎楚国疆土的南汉,突然出兵大败大意的南唐军,各地楚民又揭竿而起,南唐征楚之成果一朝丧尽。
李璟用兵于闽,楚,得不偿失,得地无多,但却国力大损。
战争,打的是财力。国家用兵,自然是百姓遭殃。连年战火不断,内库告急,导致课税愈来愈重,盐铁法亦有严苛之势,民间私盐或将全面禁止,这对诸多盐场主而言,是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
也正因如此,李烨方花重金谋取衙门公干差使,算是提前铺留后路,至于盐场之事,听天由命吧。毕竟,这块蛋糕太大大香,盯着的人可多着呢。
李惟依稀知晓此事,在盐场观看许久,脑子里想着两个字: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