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里满:“我英语零级。Loyalty这个词很好记啊,听起来不就是‘老要提’三个音吗?都知道我老要提忠诚,就是我老要提Loyalty,这不顺理成章地就记住了这个词。”
视频里的柴非已经笑得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拼命想用手捂住咧开的嘴。会场里更是笑声震天。
柴非:“老要提Loyalty!您可真有才!还很应景!看来Loyalty还真得老要提。“
这几句没有英文字幕。Williams着急地看着高明,高明摸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仓里满:“必须老要提,否则我无法进行一个横跨10年的布局。高手对局,起在格局,成于布局。格局贵在宏大而又不缺精细,布局则难在别出机枢而又错落有致。”
这一句又没有英文字幕。Williams更着急地看着高明,高明已经开始擦汗了。李军的脸越来越黑。他的双眼暴突着,嘴巴紧紧地闭着,貌似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这时,视频又停了。韩门说:
“好一个别出机枢而又错落有致……”
突然,李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喊:
“这有点过分了,韩院长!”
他把所有人都惊到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有一束追光打在李军身上。
“你有问题吗?”韩门问。
胡晓丽把脑袋支得很高。她一脸疑惑。仓里满是场子里唯一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他没看李军。
“您是不是自己也没看过这个视频?”李军问。
血管男在偷偷地扯李军的衣袖。李军一把甩开了他。韩门提高了嗓门:
“你有话直说!”
“老要提Loyalty这样的内容貌似和今天您演讲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风马牛非常及!”韩门一拍讲坛,“风把马吹上天最后落在了牛身上。怎么不及?”
会场里一片笑声!
“韩院长,我理解您想在今天推出合作伙伴的心情,可是也不用老要提Loyalty这些私人话题吧?”
韩门突然怒吼起来!
“我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说什么理解,我看你是想多了吧!”
Williams一脸疑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韩门。会场里鸦雀无声。稍顿,韩门冷静了下来,“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样的境界。你既然提出来了,也好,我就多说两句。你请坐!”
李军坐了下来。仓里满测过脸去看着他。李军也转过脸来看仓里满。仓里满微微一笑,然后伸出右手,在李军的裤腿上用手指作势帮他掸灰尘,“你心急了一点。”
韩门继续演讲,“刚才我已经说了现在医院在向在座各位提出挑战,不管你是生产厂商还是经销商,都面临着同样的挑战。可是我没料到我站在这里,此时此刻,也同样会面临挑战。”
会场里一片笑声。
“刚才那位站起来挑战我的同道是一位国内生产厂商的杰出代表,我个人很欣赏他。他问,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谈忠诚这两个字,为什么我们老要提Loyalty。(笑声)真正的忠诚,不是在顺风顺水,璀璨辉煌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而是在残酷的变革中,在人心浮动,人心思变的关头表现出来的。医院的供应链要变革,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就是在座各位。这就是考验大家是否忠诚的关键时刻了。不是一年前,不是两年前,而是此时,此刻!刚才挑战我的那位同道说我偏离了主题。我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他按了下电脑键盘。银幕切换到幻灯片——医疗器械企业在大型医院供应链改革中的角色。
“医院供应链的巨变谁也挡不住,你们的角色马上要变了。你们可能心生怨恨,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也有可能主动调整心态,适应新的角色,把眼光放长远,不图一时一地的盈利,而是重建自己的格局,找到新形势下适合自己发挥长处的角色,和医院一起成长。选哪一个,你们自己定。这,就是对忠诚度的考验。过去几十年来,你们和医院一起成长。医院因为你们用上了最新的国外医疗科技,你们也从医院这里赚取了丰厚的利润。那个时候不用谈忠诚,因为没有挑战。而现在,挑战来了,也恰恰是该谈忠诚的时候了。奉劝各位,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变化,要始终忠诚于自己服务了几十年的市场,主动维护这个市场的良性环境。反过来,市场也会为你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忠诚而奉上更丰厚的报酬!”
会场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军大喊:“我们需要公平!”
韩门怒吼:“我给你公平!”
会场里再次鸦雀无声!大家看着韩门。Williams看着高明,高明看着韩门,无暇顾及翻译。
“不久,我就会公布油醋街医院的改革方案,然后所有符合资质的公司都可以来打擂台参与我们的改革。”韩门说,“我相信能参加这个展会的公司都是符合资质的,所以原则上欢迎在座的各位都能献计献策,主动参与!”
会场里再次响起掌声。吴永新转头看着曹成,然后和他咬耳朵,“打擂台就算了好伐。有谁能打赢仓老板的?”
“讲总归要讲一讲的。再说,小李子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曹成说着向李军的方向努了努嘴。吴永新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李军,“如果有长脚,韩门不会看上他的。”
夏薇薇突然插嘴:“你们要吃什么?我肚子饿了。”
“我们吃瓜。”吴永新答道。
这时李军又要站起身,却被仓里满按住。李军看着仓里满,仓里满在摇头,“适可而止。”
套房里,坐在门框里的万国已经恢复了生机。他微笑着,听着坐在旁边地上的柴非说话。
“仓里满那个混蛋你不用搭理他的万医生。见他第一面我就看出他有心理问题。”
“你那么厉害?”万国看着柴非红扑扑的脸问。
“他就自卑两个字。这两个字大大地写在他的脑门上,每天晃进晃出人人都看得见!”
柴非一边说一边拼命地拍着自己的脑门,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善良和自卑,不懂先有谁。是因为善良而自卑,还是因为自卑而善良。”
“他善良?”
“他对我好。”
“万医生,和你们两个说话我真的很有挫败感你知道吗!我觉得我这么媒体人像个媒人。”
“媒人?你给谁说媒?”
“你,还有那个你说对你好的人。”
“你给我俩做媒?”
“差不多。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让你如此沮丧?”
“他让我要好好谢谢你。来西安之前根本没想到你会帮这么多这么大的忙。”
这时房间里的座机响了。柴非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接电话,“哎,你好!哦,的确开着免打扰,那我马上开门。谢谢!”
柴非挂上电话,一边跑到门口开门,一边回头对万国说:
“酒店来布置party会场了,快!”
柴非打开房门,过道里几个酒店服务员已经等着了。他们拿着椅子,酒具和花束。
会场内投影视频在继续。大大的投影银幕上柴非在和仓里满对话——
柴非:“那,是不是可以分享一下您的价值观了?”
仓里满:“我们有生产商,我们叫原厂。我们有经销商,我们也叫代理商。原厂永远认自己为比经销商更有价值,因为他们生产,他们还研发。可是我一直认为,渠道为王。但是,要做到渠道为王,作为渠道的经销商,不能固步自封,而要主动出击。”
视频里的仓里满说到这儿戛然而止,然后微笑地看着柴非。后排的胡晓丽露出会意的微笑。
柴非:“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刚才说的话里最关键的是四个字——主动出击。”
胡晓丽拼命地点头。旁边有人侧目,胡晓丽马上把头停了下来。同时银幕上——
仓里满:“哈哈哈哈!抱歉,我只能点到为止。”
柴非:“我理解。可是除了您欲言又止的那个点到为止之外,10年前您成立了千马后勤服务公司和油醋街一号餐饮服务公司,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一种主动出击?”
仓里满:“那是我的骄傲。”
柴非:“您一直很骄傲。圈子里的同道都这么评论您。”
会场里一片笑声。
仓里满:“你是一个好主持人。经常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点我一下,很酸的。”
柴非:“大家也都很尊重您。”
仓里满:“骄傲不好,没有礼貌。可是说起千马医院后勤服务公司和油醋街一号,我想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骄傲,那是整个千马集团的骄傲。从刚成立的千马医疗到现在集千马医疗,医院后勤和餐饮服务三家公司于一体的千马集团,可以说三者的价值互相渗透,互相滋润。这好比是一个封闭的生态园,看似分开的三个有机体其实互相依赖,互相利用,最后达到新陈代谢完全自给的一种最高境界。这是一种非常持久,非常坚固,能自我生长的生态。”
柴非:“如果是一套即使与外界隔离也能自我生长的生态,那就是百毒不侵了。”
仓里满:“最好不要侵我。原因就三个字——死不了。”
柴非:“您说什么?不要亲你?”
仓里满:“侵略我,侵略的侵,不是那个亲。”
视频里柴非乐坏了的脸突然定格——正面大特写:咧着嘴笑,上下八颗牙,两眼眯成缝。
银幕上的柴非在笑,现实中的她却正在指挥着酒店服务员布置套房。房间里很多人,搬桌子,放椅子,搁酒具……柴非嚷嚷着:
“哎,来来,都过来把这床搬走。对,到时候这里布置成秘密会议室。”
万国走到柴非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喂,看着点我的行李。里面有土疙瘩酒,只剩两壶了,看好啊!”
“知道了。你去散散步吧,这里交给我了。他们可能也要结束了,一会儿就直接过来。”
“好戏一场接一场。”
“你是总导演。”
“都是演员。导演只有在最后的时刻才露面。”
柴非一愣。她的神情没能逃过万国的眼睛。
“行了,我下去走走。大家都不要剧透哦!”
说着,万国笑呵呵地走出房间。柴非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会场里,韩门的视线从银幕上柴非那张16颗牙双眼眯成缝的大脸上收了回来,面对听众讲话:
“刚才的故事是说过去十年的事。现在需要各位考虑的是今后十年,应该怎么做。从国外买了货,加价卖给医院从而得利的模式将很快一去不复返了,不要存在任何幻想。即使我们愿意保留这个古老的但颇有东方人情味的商业模式,国际环境也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哎唉!这个词用得好——颇有东方人情味的商业模式。是不是很有才?”吴永新感叹道。
“即说到了点子上,又不失儒雅的风范。的确高!”曹成点赞。
韩门的声音再次把两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况且,我们并不愿意和国际大环境隔离,相反,我们致力于打造即符合国际商业规范,又具有可操作性的地域标准。毕竟,我们要的结果是让我们的患者受益。说到最后我才亮出这个最根本的利益诉求,但这恰恰是我们做所有变革的初衷。谢谢各位!”
会场里爆发出掌声。韩门看见Williams在拼命地鼓掌,便微笑地向他点头致意。
“好戏还刚刚开始啊仓总!”李军扭过头说。
“我们都是戏子,李总。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就让导演去琢磨吧。”
“恐怕导演也是个戏子吧?谁是这部好戏的幕后策划和投资人,谁才有资格琢磨。”
“你想多了。”
仓里满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军的肩膀,然后看向舞台上的韩门并和他做了个手势。韩门会意,“会后仓总在会展中心酒店的1112房准备了酒水,欢迎有兴趣进一步交流的同道过来坐坐。另外,刚才的视频会由组委会推送到各位的微信上,大家不用问我拷贝。”
仓里满已经要走出会场了。他还是那副头也不回不紧不慢的样子。韩门走下舞台,也往会场外走去。Williams想急着跟上去,却被高明拉住,“There is a party in Mr. right him and perhaps Mr. Hay. What do you think?(现在在仓先生的房间里有一个派对。我们可以在派对上见到仓先生,可能还有韩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棒极了!)”Williams几乎要雀跃。
胡晓丽看着仓里满和韩门几乎同时走出会场便马上掏出手机,拨号,“他们出来了。嗯。”
她收起手机,然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稍顿,她急匆匆地往会场外走去。
仓里满和韩门一起走出会场来到连接会场和酒店的一个庭院里。由于只有VIP才住在酒店里,所以庭院里并没有什么人,很安静,有鸟叫,有竹子。
“没想到我们会在西安见面。”韩门说。
“这里离我的老家近,所以你会吃亏。”仓里满笑得很邪气。
“地点不重要。人重要。”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他们俩打得比我们俩要凶得多了,居然也能见,那我俩更得见。”
“不是这么说。应该说我们俩打得还不够,要和他俩学。”
“你还要打?”
“你还欠我一顿打,你忘了?”
“你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的?”
“没打够,这见面就没味道。”
“可是你也不会打架啊!”
仓里满突然停下脚步。他四处看了看。韩门也停了下来,“怎么,你现在要打?一会儿还有鸡尾酒会呢,你……”
正在这时,突然从竹林子里窜出来两个蒙面人挡住了他俩的去路!韩门吃了一惊,仓里满却貌似胸有成竹,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这两个蒙面人一个壮实,一个瘦长,此时站在仓里满和韩门面前。四个人都愣了片刻,然后瘦蒙面过去拉仓里满,壮蒙面挡在韩门面前说:
“你!过去那里坐下!”
仓里满往身后一看,那里有一块尖尖的大石头。他又往旁边一看,那里有一块圆圆的石头。
“我坐那里可以吗?这石头尖,坐着会痛。”他认真地问。
瘦蒙面貌似做不了主,看向壮蒙面。壮蒙面不耐烦地扬了扬脑袋,“就坐那尖石头上!老实点!”
仓里满无奈,慢慢地坐到了那块尖尖的石头上。瘦蒙面紧逼一步,看住了仓里满。
这时,韩门貌似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他松了松身子,貌似要大干一场。壮蒙面看着他喊:
“把外衣脱了!”
坐着的仓里满一愣,满脸狐疑地看着壮蒙面和韩门。韩门倒也干脆,把外衣脱了放一边然后说:
“想得真周到。我一会儿还要参加活动,这外衣还真的不能弄脏。”
话音刚落,壮蒙面一个拳头打过来,正中韩门面门!韩门后退几步,捂住了脸。壮蒙面看着韩门,韩门站稳脚跟,慢慢地把手从脸上拿开。还好,没有出血。
“我说了一会儿还有活动,你干嘛偏偏打我的脸?!”
说着,他一个箭步冲向壮蒙面,然后和他扭打了起来。显然,他不是壮蒙面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壮蒙面压在身子底下。仓里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还探过脑袋凑近看被压在地上的韩门。
壮蒙面开始拳击韩门的脸。一下,两下,三下……
仓里满想要站起来,被瘦蒙面推了一把。他跌坐到石头上,差一点没滑到地上。
壮蒙面把韩门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胸前。韩门后退倒地,捂住胸口。
壮蒙面回头看仓里满,发现仓里满吃力地坐在尖石头上没啥反应,便走过去拉起韩门。韩门早就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壮蒙面却把自己的额头重重地击中韩门的额头。
韩门大叫:“啊!痛!”
他的脸上已经血迹斑斑,青一块紫一块了。壮蒙面貌似还不想罢休,他拉住韩门胸前的衬衫,一个大背包又把韩门撂到地上。
“痛!”看来韩门真的很痛。
这时远处出现了万国的身影。他朝这边看,然后马上奔跑过来。他大喊:
“住手!”
壮蒙面一惊,和瘦蒙面一起看向仓里满。只见仓里满默默地低下了头。壮蒙面向瘦蒙面扬了一下头,两个人便飞也似地钻进竹林,消失了。这时,万国跑到倒在地上的韩门跟前。
“痛!”韩门捂着脸。
万国先看了一眼还坐在尖石头上的仓里满,见他没反应,便蹲下来扶韩门起来。
“万医生,你怎么在?”韩门问。
“我在散步,看见了才跑过来。”
“你来早了。”
“什么?”万国不解,扭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仓里满。韩门继续说:
“我应该还要被多打一会儿的。”
“来,我扶你去房间。那是你外衣吗?”万国决定不理会韩门那听不懂的话。
“你们仓总看着我被打呀,他一动不动。”
仓里满吱声了,“我被看着,能动吗?”
“他不会打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万国圆场。
“我知道,我知道。万医生,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房间。我洗洗就来。”
“你还参加鸡尾酒会啊?”
“柴非关照的,今天就顶你们仓老板了。呵呵,我没事。”
韩门说着脱离了万国的扶持,拿起搁在石头上的外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远了。
仓里满这才从石头上站起身来。
“死脑筋!”他低声说,“旁边明明有圆圆的石头,偏让我坐在这尖尖的石头上!仓健这小子还在恨我哩!”
万国看着他莫名其妙,“什么?”
“我自言自语呢。”
“韩门还是老脾气。”
“被打成那样还要来参加party,一个字——犟!”
“你也不能把他打到ICU里去吧?”
“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总有一天把他打进ICU。老爷子躺在ICU的场景我不会忘。”
“你狠。”
仓里满和万国慢慢走向酒店。
“你既然想让他知道是你让人打他,又何必让人蒙面呢搞得像打劫。”万国不解地问。
“是仓健和我在这儿雇的司机。仓建说不想让韩门看见自己的脸,所以他们就蒙上了。”
“是仓健?呵呵,出息了。”
“这小子手脚挺重,打起架来有模有样。这活适合他。”
“看来韩门现在是真的需要你出手帮他。即使打落牙齿也往肚子里吞呢。”
“这人就是这么可怕。我还是担心他的人品,可现在看着他还真想做一点事情的。”
“他也是愿意帮你的么,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他也知道你心里还是恨他。”
“所以才可怕。刚才我真想听他说他不来参加party了,可他却当做没事一样。”
“这就是韩门。这就是仓里满。你俩,棋逢对手,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