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带着血管男还有其他几个人走进了会展中心的主会场。此时的血管男那夺人眼球的花臂已经被西装给盖住了。这是一个能容纳五百人的大会场,主席台上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简洁的幻灯——医疗器械企业在大型医院供应链改革中的角色。油醋街医院韩门。
会场里几乎坐满了挂着各色胸牌的人。陈真正指挥着几架摄像机选取角度。浑身挂满器械的摄影师穿插在人群中抓拍照片。李军带着手下径直走向中间第一排空着的位子,却被突然冒出的永新公司老总吴永新给截住了。吴永新说:
“李总,今天韩院要讲什么啊?”
李军示意手下先把第一排中间那几个空座位给占了,然后回头微笑地看着吴永新,“那得问韩院。他那人,发言前谁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其实他自己也常常不知道的。”
“哈哈哈哈!没错,他就是个脚踩西瓜皮的人,讲到哪算哪。”
“让他做大会发言的人还真得有点勇气。事先你没法和韩院沟通的,即使沟通了也没用。”
“不过听说他会把你拎出来讲一讲的?”
“我不知道。如果韩院肯用微刻医疗作为例子讲给大家听,那我可赚大了!”
这时,万象医疗的曹成也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他们旁边。他拍了拍李军的肩膀说:
“兄弟,都知道你现在是韩院的红人,今后多提携提携。”
“曹总客气了。你和吴总都是我前辈,我……”李军找不到词了。
“说起前辈,我好像听说长脚也来了?”
“Lehman也在这里?可我没看到千马的展台啊!”吴永新嚷道。
“他哪里用搭展台。他能来就是个招牌。好几年没在展会上看见他影子了。”曹成说。
“也是。可我也没看见他啊曹总!”
“什么叫隐形教父?隐形,能让你看见?说不定现在就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你呢吴总!”
“你吓死我算了。”吴永新说着缩了缩脑袋。
这时,好年景公司的夏薇薇一惊一乍地跑了过来,“哎,你们都在这儿啊!我还以为开始了呢,跑着来的。累死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一惊一乍的。稳着点夏总!李总在呢。”吴永新说。
“怎么啦!长脚在我也这样,你管!喂,吴皮你手里的水没喝过吧?快,给我喝一口。”
说着她夺过吴永新手里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仰头喝了起来。吴永新看着她直摇头,“学不会。做再大的老板也还是像个小太妹。”
“我们坐下吧。”
李军说着带头走到中间一个位子坐下。他手下纷纷起身让吴永新曹成还有夏薇薇坐李军身边。
门口那儿高明带着Williams和Johnny走进会场。Williams微笑着,看得出他很兴奋。高明往会场后面走去,Williams喊住他,“Why do here?(我们为什么不就坐在这儿呢?)”
高明看见Williams指着第一排中间。他抬头看去,那里坐着李军,吴永新,曹成,还在喝着水的夏薇薇和其他几个人。高明说:
“We ese like to reserve the first row of chairs for the VIP guests.(我们中国人喜欢把第一排留给VIP客人的。)”
“e ooday, Mio see Mr. Han eye in eye.(得了!今天我们就是VIP好吧,高明,我要眼对眼地看着韩先生。)”
Williams说着带头坐在了第一排血管男的旁边。高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Johnny坐在Williams旁边,Johnny却推着高明让他坐在Williams旁边,然后自己坐在最外侧。Williams侧头看着血管男,血管男有点局促。Williams主动打招呼:
“Hi!”
“Hi!”血管男吱了一声就扭过头去了。
Williams见血管男并没有兴趣和他搭讪,便坐直了身子看着主席台。
柴非走进了会场。她身穿套装,脚蹬高跟鞋,走到第一排前面,一脸霸气地看着整个会场。
高明看着离自己很近的柴非。柴非环顾会场。
“是柴老师。”吴永新说。
“韩门就是这个女人请来的吧?”曹成问道,“看她那得意劲!”
夏薇薇盯着柴非看了半天,说:“还真像个老师,看着一个班级的学生,是要收回家作业呢!”
“我可没做回家作业。我到现在还做噩梦,梦见自己忘做回家作业。”吴永新说。
夏薇薇一笑,“吴总,心理医生说那是性压抑。”
”嗯,我的确压抑。你呢夏总?”
“俩神经病!”曹成直摇头。
李军一声不响地抬着眼皮看柴非。柴非的眼光慢慢扫描到第一排。她看见了李军,“李总!”
李军居然站了起来。他微微欠身,微笑地看着柴非,“柴总!”
柴非对着李军微微一笑,然后用眼角扫了一遍第一排的所有人,包括Williams三个,然后说:
“你挑了个好位子啊李总!”
“必须的。你的场子我一定要捧。”
“呵呵,别。你捧谁的场子你心里清楚。坐吧!”
柴非说完甩头就走。李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然后慢慢坐了下来。所有人只有一直看着的份。
柴非走到陈真身边。陈真比划着和她说着什么。柴非不住地点头。
套房内,仓里满和万国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旁吃着牛排。旁边是一辆送餐车,上面有一些食物。两个人闷头用刀叉对付着各自面前的牛排,每个人面前有一杯清澈的水。两人都不吱声。
一秒,两秒,三秒……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两个人的刀叉声和细微的咀嚼声。
仓里满喝水。他的眼皮耷拉着不看万国。万国也低头看着盘中餐,专心地吃着。
仓里满放下水杯,继续吃牛排。这时,万国开始喝水。他们没有目光接触。
七秒,八秒,九秒……
突然传来手机铃声,还有振动声。是仓里满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仓里满没有理会。
片刻,手机安静了。可是万国的手机又响了,也是带着振动。万国却看也不看一眼。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两人继续吃牛排。
会场内,柴非正从耳朵边拿下手机。她的脸上满是疑惑。她看了一眼手机,摇了摇头,把它放到包里。
这时,会场里一阵骚动。柴非抬起头来,看见韩门正大踏步地走进会场。她马上迎了过去。韩门径直走向舞台,一步步登上一小段阶梯,来到了舞台上。柴非走上舞台,帮韩门挂上无线麦克风。韩门嘴里嘟囔着什么,还回头看了一眼投影。这时麦克风开始工作了,会场里传来韩门的声音:
“好,我们开始吧。”
柴非慌忙跑下舞台。会场里的灯光开始转暗,只有对着韩门的强光非常显眼。
“我今天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首先我们来看一段视频。”
韩门说着侧过身来,抬头看着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开始放映柴非制作的仓里满的视频!
投影画面:充满活力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老外指导着中国工程师安装设备;大型制药企业,大片整齐列队的药片从流水线上推出来;看上去尖端到吓死人的医疗器械快速闪过;中国医生在外国医院参观,外国医生拿着一根导管和中国医生说着什么。老外和一桌中国人吃饭,老外拿起一只螃蟹,居然是一只活的螃蟹!老外把脸凑过去细看,结果——
视频解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的中国吸引了无数外资企业来到中国开展业务。其中也包括了美国,欧洲和RB的医疗器械生产和研发企业。他们对中国潜在的巨大市场充满着想象力,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视频解说居然还配有英文字幕!
投影画面:——老外被螃蟹夹住大鼻子,疼得跳了起来!西装革履的老外围成一堆开会——有开始扯领带的;有振振有词的,有支着下巴沉思的,有张牙舞爪驳斥别人的,有摇着手表示不行不行不行的,有站在屋外边抽烟边仰头长叹的;华尔街股票交易市场——红马甲声嘶力竭边讲电话边指手画脚;不断翻动的股价上上下下;把嘴张成大O状双手抱着脑袋的红马甲。棒球比赛中——击球手打中球,球飞出老远,远处一个队友背着镜头在奔跑,却被飞来的球击中后脑勺!他慢慢回过头来,然后不支倒地!
视频解说:“可是,面对充满着未知数的中国医疗市场,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谈何容易。法律法规,新品注册,购销渠道,业务往来,质量监控,售后服务,一切的一切,让大多数想在中国有所作为的外资医疗企业相信,虽然这是一个充满着诱惑的巨大市场,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充满着风险的新兴市场。一旦走错一步,很有可能被一振出局,不再有翻身的机会。”
会场里开始不时传来会意的笑声。韩门看向会场说:
“相信大家都感同身受。”
会场里又传来一阵笑声。
高明在Williams耳边不停地解释着视频的内容。Williams听着听着也笑了出来,“Were we stupid like that?(我们以前就蠢成那样吗?)”
投影画面:医疗器械展览会;老外和中国商人握手;老外和中国商人并排坐着签合同,中国商人频频探头看向老外面前的合同;老外给中国经销商培训;经销商带着老外拜访中国医生;集装箱在港口卸下;印着经销商公司名字的面包车装满医疗器械开进医院;自行车车架上绑满大大小小的装有医疗器械的盒子从街上拐进医院,结果失去平衡,当街摔倒!经销商把货物交给医院仓库保管员,经销商给对方递上烟,点上,双方满足地吞云吐雾,然后握手告别。
视频解说:“直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些天天想着分享中国市场大蛋糕的外资医疗器械厂商们才不约而同地远渡重洋过来敲门。他们纷纷寻找中国本土的经销商,和他们合作,共同开拓这块处女地。由此,中国大地上开始出现第一家医疗器械经销商,专门从事从外国生厂商进口医疗器械,并负责从产品注册到市场销售到售后服务的所有环节。”
柴非专注地看着投影银幕。韩门又看向会场说:
“这就是这次展会的雏形。还有,各位也都有过骑着自行车去医院送货的经历吧。”
吴永新指着银幕和曹成谈笑着。夏薇薇含着矿泉水瓶口若有所思。李军却目不斜视一脸肃杀。
柴非掏出手机,刷屏拨号……
套房里的餐桌和送餐车还在原地,可是仓里满和万国都已经不见了。餐桌上的水杯都已经空了,盘子里也空了。只有仓里满的手机还在桌上响着,也振动着。
会场里的投影视频在继续。柴非低头听着手机,传来对方手机接通后的嘟嘟嘟嘟声。这声音叠加在视频的解说词上在柴非的脑子里打转——
视频解说:“但是,市场是残酷的。中国进口医疗器械的经销商们,那些市场经济的弄潮儿,不仅要面对来自同行的竞争,而且还要经受日益严格甚至苛刻的来自原厂也就是国外生产厂家的考验。据统计,那些早期在市场上叱咤风云的经销商们,大多在五六年后就已经偃旗息鼓了。”
柴非还在听着手机,韩门面对着会场说话:
“当然,他们现在不在这个会场。恭喜在场的各位,你们活着走过来了!”
会场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柴非歪眼看了一下韩门,手机还是紧贴着耳朵不放。稍顿,她拿下手机开始重新拨号。
“在座的有多少是原厂,也就是生产企业的?请举手。”
韩门话音刚落,会场里有四分之一的手臂举了起来。血管男看着李军,李军慢慢地举起了手。高明举手。
“那剩下的都是经销商了。所以,目前我们中国还是以经销商业务为主啊!我盼望着不久的将来,会场里的原厂数量会超过经销商数量。这也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之一。”
套房里,餐桌上仓里满的手机已经安静了,但还是可以听见另一个手机的铃声。循着声音往套房里面看去是坐在卧室门口的万国。万国坐在门框里,用左脚抵着门框,右腿弯曲着,膝盖上安放着一只小酒杯。他的左手握着土疙瘩酒壶。发出铃声的正是在他身旁地上的手机。手机响了一会儿,万国放下酒壶,拿起手机,“喂?”
会场内柴非一边讲电话一边快步走出会场。李军疑惑地一直看着她走出去。高明也注意到了。
“万总!你在哪儿啊?”
柴非一边焦急地对着手机说话一边推开门来到了会场外的大堂里。
“我在房间里。”
万国说和用右手端起膝盖上的小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咕嘟”一声。
“你怎么在喝酒啊万总?仓总呢?”
“他走了,没告诉我去了哪里。”
“你别喝了,万总!别喝了,万医生!”
柴非说完收起手机就要往外跑。突然,她看见仓里满出现在自己眼前。
仓里满上上下下收拾得山清水秀。尤其是头发,一丝一丝往后黏在头皮上,貌似能数清数量。
会场里韩门侧过身看着投影——
投影视频:天空中呈现一片奇异的云彩,然后是一声惊雷,画面瞬间曝光过度!然后从曝光过度的画面中“DuangDuangDuangDuang”浮现出1997四个大字。稍顿,满屏出现了仓里满年轻的脸。他正傻呆地盯着一根CBC导管看。他双眼瞪得老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只蚂蚁在他的鼻梁上由下往上爬行。画面从仓里满的脸部特写拉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秃顶中年人正站在他旁边。下一个画面——刻有“千马医疗”四个字的黄金铭牌被捧在仓里满的双手里。仓里满穿着无底线宽松的一套西服,打着领带,头发整齐地胡乱堆在脑袋上,脸上则露出富有田园风格的微笑。仓里满看着镜头,停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想把铭牌挂到墙上去,却怎么也挂不好,铭牌还差点落下来。这时,一个长发女子的窈窕背影进入画面,帮着仓里满一起挂铭牌。
视频解说:“风云变幻却止不住真正的英雄在正确的时间横空出世!九十年代末,有一家进口医疗器械经销商在上海悄悄地成立了。刚卷进市场大潮的它,在那些气势如虹的同行中显得很不起眼。当时,它只代理一种产品,一种由美国Longfly公司生产的CBC导管。可是20年后的今天,这家公司已经完成了数次蜕变,几度凤凰涅槃,终于从一家有三个人草创的无名公司,成为在国内医疗器械经销商圈子里一言九鼎,镇得住江山的龙头老大。他的创立者,更是被看做业界传奇,隐身教父。他就是——”
会场里骚动声越来越明显。第一排的几个人更是兴奋不已,除了李军不露声色,几个人都差点要站起来了。高明在Williams耳边也说得很激动,Williams用手指着银幕大喊:
“Longfly! I see Longfly!(朗飞!我看见了朗飞!)”
这时,投影的视频停住了。解说也停在了“他就是——”三个字上。韩门转身面对会场大喊:
“他是谁?!”
会场里响起杂乱的声音——
“仓里满!”……“长脚!”……“Lehman!”……“长脚!”……“Lehman!”……
就在门外,柴非问仓里满:
“万总怎么没来?”
“他不爱凑热闹吧。”
“他怎么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
“他现在在喝酒吗?我和他一起吃过饭才过来的啊。”
从会场里隐约传出“仓里满”,“长脚”,“Lehman”的喊叫声。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啊仓总?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酒的!”
这时,柴非身后的大门突然敞开了。会场里韩门大声的喊叫传了出来:
“他就在门口!我们欢迎千马集团董事长仓里满来到会场!”
会场里传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仓里满整了整衣襟,微笑着,正要走进会场,稍顿——
“把我的门卡带上。”
说着,他从外衣内袋掏出一张门卡递给柴非。柴非接过来。随后,仓里满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会场。里面传来更热烈的掌声。柴非看着会场的门慢慢合上,里面的声音也被隔离了。她想了想,扭头便往外跑去。
李军黑着脸一直盯着仓里满走进会场。血管男肘击了李军一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李总!你是不是想多了?”
“玩我!”李军咬牙切齿。
“长脚就是有腔调!”夏薇薇崇拜地看着仓里满说。
“Mr. g!(仓先生!)”Williams睁大了眼睛。
“What did I tell you? We would see him in this very place!(我和你说什么来着?我们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他!)”高明心里终于松了一下。
仓里满信步走到会场前的中间,正对着李军的座位。仓里满对着会场颔首致意。坐在李军右手边的吴永新,曹成和夏薇薇都站起身来。三个人一起往右边挪了挪,让出李军右手的座位。李军不动声色地看着仓里满,而台上的韩门却在看李军。
Williams一直看着仓里满的一举一动。高明也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想伸出来又没伸出来,等着仓里满看见自己。仓里满果然看向高明,高明正要上前握手,仓里满却把目光滑到了Williams的脸上。仓里满对着Williams微微一笑,Williams在椅子里微微欠身致意。仓里满没有正眼看一下李军,而是直接坐在了他的右手座位上。吴永新侧头看着仓里满,笑。
投影视频开始播放柴非对仓里满的采访。看画面,采访是在仓里满的办公室里进行的。仓里满和柴非面对面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办公桌后高大的雪鹰标本栩栩如生。有强光打在雪鹰的双眼上,令每个看见的人都不免怀疑这是一头有生命的鹰。
柴非:“仓总,您能否用最简单的词来概括20年来自己的心路历程?”
仓里满:“格局,布局和结局。1997年成立千马医疗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那就是把朗飞公司的CBC导管卖到中国的医院里给医生使用。就这么简单。”
Williams盯着视频。视频画面出现一张褪色的彩色照片,标有25/9/1997的日期。仓里满身穿宽松得没有底线的西服,笑容满面地和一个高大的老外握着手。他俩一起拿着一张貌似证书的纸,面对着镜头。和踌躇满志的仓里满比起来,那老外明显地底气不足。
台上的韩门发现Williams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个视频画面。
仓里满:“随后我花了10年的时间在心里搭建了千马医疗未来10年的框架。”
柴非:“您说的框架,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格局?”
仓里满:“审格局,决一世之枯荣。格局,决定于人的世界观,人生观,还有价值观。”
台下,仓里满看着视频的头,低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柴非:“您说的三观怎样体现在刚才说到的千马医疗未来10年的发展框架里?”
仓里满:“那是2007年左右了,离开现在正好十年。我当时一个最重要的觉悟就是,这是一个变化的世界。当时千马医疗已经是国内成功的医疗器械经销商,可是我想,再过10年,这个地位一定会遇到挑战。这个挑战不是来自于同行,也不是来自于我们的原厂朗飞公司,而一定是来自于我们的客户,也就是医院。”
突然,视频停止了,所有人看着韩门。只听韩门说:
“不得不说,10年前Lehman的这个觉悟我们今天回过头去看,可以说是高瞻远瞩。”
吴永新不停地点着头。他侧头看仓里满,发现仓里满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一边柴非急匆匆地来到1112房门外。免打扰的灯亮着。柴非想了一想,还是开始敲门。
万国还是坐在卧室的门框里,左脚抵着门框,弯着的右膝盖上搁着一个小酒杯,酒壶和手机都放在地上。他背靠着门框,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根本不听敲门声。
柴非敲了几次门,里面没动静。她掏出门卡打开门,轻轻地把自己的身子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万总?万医生?你在吗?”
没人答应。柴非轻轻地合上房门,慢慢地往房间里走。没多久,她发现了万国。她走过去,“睡着哪?”
她蹲下来,看着万国的脸。万国平稳地呼吸着,没动。柴非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个人喝啊?不够意思,都不想着喊我一起喝。”
她拿起地上的酒壶,晃了一晃,里面的酒所剩无几。她放下酒壶,拉住万国的左手,“别装了。喂!”
会场里韩门的声音在继续:
“10年前的医院供应链模式已经不能适应现在区块链和人工智能大行其道的时代了。医院向所有经销商提出挑战。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关键看你自己是否能紧紧抓住时代的脉搏,接受我们的挑战,在医院供应链创新的大戏中找到自己的位子。”
血管男肘击李军,看着他那阴沉的脸说:
“听起来韩院是要下手了啊,李总!”
“看来他早就下手了!”
李军的话音刚落,会场的大门突然“哐”地一声响。所有人都看向大门,发现一个人刚刚进场,因为没把住门,所以门重重地合上了。那个人显然也没料到门会发出大声,正用手捂着嘴,很吃惊的样子。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飞也似地跑到会场最后,躲进了人群——是胡晓丽。
这时,投影视频继续。
柴非:“关于人生观方面,您当时是怎么想的?”
仓里满:“人生苦短。”
会场响起了笑声。
夏薇薇轻声说:“必须性感。”
柴非:“所以每个人都必须有很好的人生规划。我理解得对吗?”
仓里满:“培养接班人。”
柴非:“您对接班人最高的要求和最低的要求是什么?”
仓里满:“最高的要求是两个字——忠诚。最低的要求是两个字——忠诚。”
胡晓丽在最后一排慢慢地支起了脑袋。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她,便放心地看银幕。
柴非:“很少有人会如此直接地公开自己对部下的要求是忠诚两个字的。”
仓里满:“所以我是少数人。”
会场里再次响起笑声。视频里的柴非也笑了。
柴非:“关于忠诚,您是否也会潜移默化地应用到和原厂朗飞的关系上?”
高明暗暗吃惊。他转头看着Williams,发现Williams也在紧张地看着银幕。
视频里的仓里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并不相信老外能理解我们中国人的这两个字。当然,我们可以很轻松地把这两个字翻译给他们听,但他们不会理解那里面的情感因素。所以——”
说到这儿,视频里的仓里满转过脸来,直直地盯着镜头。看着银幕的Williams暗暗一惊。
仓里满:“Loyalty,l-o-y-a-l-t-y,Loyalty,我可以翻译给来自Longfly的我的美国朋友听,这是忠诚的意思。不过,他一定会想,让一个原厂对自己的经销商表示忠诚,无异于天方夜谭。Am I right?”
仓里满对着镜头说的这句话在Williams的眼里分明是在讲给他听的。韩门看着Williams。
柴非:“您英语几级?能背出Loyalty这个单词的,应该在四级以上了。”
这时视频里的仓里满把脸转离镜头,继续面对柴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