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瀑之上,八百南越骑单膝跪地,身侧是战马披甲,垂首饮泉。
“主子,反了吧。”王龙规劝道,“子辛行事荒唐,昏庸无道,实非明主。”
白发青年子泸略一抬手,浅笑道:“吾也非明主啊。”
“主子。”王龙颇有些心切,沉声言道,“子辛登位,无非是借了青王的势,可这两百多年来,商皇诸多荒诞行径已是激起了民愤,皇朝中的那些老人也都看在眼里,不会任之再肆意妄为下去的。”
“那又如何?”
王龙策马近上前来,附耳言道:“不出百年,大商将立新皇。”
“那又如何?”白发青年子泸哂然一笑,“你以为,吾之兄长遣吾等来赴死,只是为了换一个岐山稚子的头颅吗?”
两位蓄须大汉面面相觑,一时默然无言。
子泸嘿嘿一笑,遥望西边,忆起了昔日帐下的两位幕僚。
若是李仪、牵昭在此,定是能为吾算计出一条生路。
“诸位弟兄中,除却子常之外,余者皆不足虑。子辛固然肆意妄为,却并不昏庸,甚至,他的才干并不在吾之下。”子泸正色言道,“便是皇朝长者出面,勒令子冶退位,也需有别的人选才是。”
“主子,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王龙脱口道。
此言一出,这位面粗心细的大汉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他之心智差了李仪、牵昭二人不止一筹,却也算不上愚笨,否则也不会得到子泸的垂青。
白发青年子泸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言道:“是啊,吾就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他得死。
“若吾所料不假的话,吾等身后,就有大商的长生者遥遥窥视。”
众人闻言,皆心上一紧。
可子泸却是面色淡然,浅笑道:“无碍,便是被他听去了又何妨?吾等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大商。”
“主子。”王龙哀叹一声,“吾等死不足惜,只是主子将登大位,埋骨此地,甚是惜哉。”
白发青年拍了拍大汉的肩膀,笑问道:“弟兄皆已死,便是吾登临大位,又为谁封王拜相呢?”
而后,他微微抬头,提枪指向西边云霞,喝道:“弟兄们此去黄泉,当醉罢而去,顶上不知是何人,子辛给的酒不够,可否再借几壶?”
日落西山,红霞千丈。
良久之后,远处缓缓传来一声“可。”
顿时,八百南越骑,人人掌上都多了一壶浊酒。
子泸打开酒壶,浅尝一口,笑道:“甚好,此酒不如西凤,却是正应当下之景。”
“主子,这是何酒?”
白发青年浅笑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孟婆汤。”
……
云霞之上,立有一人,头戴金冠,身挂龙袍。
此人负手立于云端,俯瞰着八百南越骑,叹息道:“今日吃酒孟婆汤,来世莫做帝王子。”
他也身在帝王家,为登大位,曾手染弟兄血。
“子泸,你若非是孤之子嗣,那该多好。”
身挂龙袍之人,乃是一中年男子,眉宇间与白发青年略有些神似,正是当今商皇子辛之父,也就是上一任的商皇。
“你心不够狠,难修帝王之术。两百三十七年前,子常欲立子辛为帝,两百余年来,你有数次能够将之置于死地的机会,却一次也不曾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