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八百南越骑罢了,无足惧哉。“姬夏神情肃穆,起身言道,“待到来日,吾会去一趟大商南越城。”
“去了作甚?”
“毁城中药炉,尽屠笑饮人血之贼寇。”
姬夏喟叹一声,他本是修禅人,无心衲衣染血,可为何总是有人求死,甘愿撞上他的刀口。
中州七十二城,三教九流,百家皇朝,皆有子弟仗势欺人,横行作恶,而其中最为甚者,便是大商。商皇行事奢靡,喜怒无常,登位不到三百载,为博得妃子一笑,竟是杀其少师取其七窍玲珑心。
在此等残暴皇主的治政之下,大商尚武轻文,犬仗人势者比比皆是。
三千人进城,活下的却不足八百人,这就是大商的世道。
可他偏不肯信这世道。
“那你可要紧着修行。”薛老叟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面有欣慰,笑道,“七十二城,大商占其十六,底蕴最为深厚,只入天门可不够。”
“薛爷爷,薛仙昔日是什么修为啊?”姬夏忽而问道。
仙山弃徒薛仙,于仙山有罪,却于海族有恩。
可究竟是什么恩情,能为后人换来方圆数万里海域的偏安之地呢?
姬夏颇有些好奇。
提起先祖,薛老叟面有怅然,喃喃自语道:“你可知,何为仙?何为人?”
不等姬夏应答,老人就自顾自道:“仙者,远世俗,人者,近红尘,只此罢了。”
“我有些听不懂。”姬夏以手撑着下巴,微微蹙眉。
“不懂就对啦。”薛老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待到某一日,你念起故人旧事,想要去一趟仙山,爷爷再给你讲先祖之事。”
“哦。”姬夏撇了撇嘴,兴趣索然。
“不是爷爷不肯告诉你,只是有些事,过早知道,是祸非福。”老人一指东面,笑道,“罢了,不谈了,你等的人来了。”
日出于东,云卷云舒,潮起潮落。
一艘赤楼帛兰船由远及近,船上立着百余人,除却寥寥数人之外,皆身披碧蓝甲胄。
姬夏坐在大石块上,手撑下巴,笑看诸人。
“薛爷爷,凭这百余人,可是能尽屠南越八百骑?”
薛老叟自袖里摸出一个玉盘,盘上刻有四灵八卦,老人故弄玄虚地掐诀念咒了半日,也不见玉盘上有灵韵流转。
“薛爷爷,你这唬人的把戏,我瞧了三年了,那嘴里念叨的几句话,次次都不同。”姬夏向后躺卧,头枕双臂,笑道,“下次诓人的时候,记着换一样本事。”
“什么本事?”老人略一挑眉,问道。
“给人画张符,再烧了呗。论绘符之术,这九天之下,您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老人嘿嘿一笑,显然很是受用,抚掌言道:“你说的倒也在理。”
而后,他又紧缩双眉:“只是,这一纸黄符,些许彩墨,可是要费上不少金银。”
姬夏扯了一下嘴角,颇有些无可奈何。
身侧,薛老叟正掰着手指算计着一张纸符的价钱,嘴上不停地呢喃着“不划算,不划算。”
远处,赤楼帛兰船距此约莫还有十数里,姬夏闲来无事,翻阅起了老人适才丢给自己的两卷佛经。
两卷佛经,其一是《妙法莲华经》,是一部上乘佛法,姬夏在入梦修禅百年之时也誊抄过数遍,只是未能将之记下,甚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