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漠,十步一庙,百步一寺。
须弥山得享万千佛徒之供奉,香火不灭。
除却众生之外,皇朝百家皆有子弟在佛门修行,岁岁都有厚礼送上山去。
于是,佛门不缺金银之物,也不缺上乘的法器。
比如,修禅人自须弥山上带来的香炉,就是一件器上七品之物。
“况且,佛门修的是因果,对身外之物看的很淡。”
再况且,师兄李仲终究是要留在东海之地,不会随他西去中州,更不会护他入大周庸城。
陌上桑略一挑眉,示意姬夏继续说下去。
“老渔翁,阳寿将近,自跌落天门之后,一心只为索果延寿。”
姬夏嘿嘿了两声,四处探头之后,方才笑言道:“以他老人家的身板,怕是还未成器,就因失血折寿而魂归天门了。”
“至于夫子颜幸。”
提起这位长衫文士,姬夏就不禁想起那一日,在第七岛屿上,颜幸挥袖毁去百余轻舟,断去了一众舟上客的后路。
他这稚子今日能有“听泉”,夫子当记一功。
“夫子,我看不透他。”姬夏长叹一声,言道,“他并未归心于我,也不是区区一柄七品之剑能够收买的人物。”
“若是器上七品就能收买一位夫子,那接风城的那位识人之术也太过浅薄了。”陌上桑微微颔首,又问道:“那我呢?我瞧上去就这么好收买?”
姬夏闻言,抚掌大笑。
“阿桑,在我眼里,你可没这么高风亮节!”
瞎目青年哼哼了两声,倒也没有出言反驳。
他屈于人下,甘愿为岐山姬姓一脉的夏公子护道百年,也有屈服于第三祖背上那一口竹篓中的锈斧的原因。
“阿桑,你与他们不同。”
此时,少年冲着瞎目青年咧嘴而笑。
“你是我的护道人啊。”
陌上桑神色一滞,良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却是瞧见姬夏已经领先了他十丈。
“护道,护道。”他低声呢喃了几句,而后漫不经心地提足跟上了少年。
他似是有些懂了,所谓的岐山公子,所谓的佛门弟子,所谓的姬家麒麟子,说到底,还是一个怕死的稚子。
一个自私的稚子。
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稚子。
而往往,在乱世中能够活下去的,就是这等自私怕死、精于算计的人。
“阿桑,你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我?”
瞎目青年走到姬夏身前,就像在青潮之上第一次瞧见少年那样,俯身蹙眉,淡淡言道:“洗尘第四境,颇有些低了。”
随即,陌上桑又嘿嘿了两声,笑道:“不过,生有一颗慧心,懂得避凶谋利,却是不差。”
姬夏撇撇嘴,扯住了身前之人的金袍,笑言道:“敢取笑本公子,待你器上七品之后,我再罚你炼上三月的铁!”
“莫说是三月,你只需拿出七品铁,有多少,我给你炼上多少,三年五年也是无妨。”
二人面面相觑,忽而齐齐大笑。
这一日,长生金鹏陌上桑在少年面前终是卸下了架子。
不过,他不会想到,他自以为是一句戏言的“炼铁三月”,却是岐山公子姬夏早早埋下的一个“阴谋”。
……
“阿桑。”
“恩?”
“在你们老家,有人成亲的时候,蹭吃酒的人去了,该备什么礼?”
瞎目青年略一思索,言道:“一截梧桐枝,或是一截扶桑木。”
姬夏挠挠头,师兄后日就要成亲了,他却还未想好送什么礼,颇是烦恼。
“阿桑。”
“恩?”
“改日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一株梧桐,一株扶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