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来,云雾黑潮之间,隐隐有鬼哭狼嚎,却是不见有鬼物爬浪而至。
姬夏心中了然,蓝袍人所言不虚,多半是那三尊长生玄武在暗中劳苦。
他伤寒未祛,躬身咳嗽了几声,方才抬眼望去。
佛掌如山,悬于九天。
三条墨色大蟒将之捆缚,口吐红信,鳞甲有纹,纹的是五山四海。
云鹊似是倦了,挂于山中一棵月桂上,收翅假寐。
周童死后,它便安分了许多,不曾损耗元气试图逃窜,也不曾哀眉愁目哭啼旧人。
“何能有幸,降伏金刀?”姬夏浅浅叹了一声。
先贤之物,皆有脾性。
金刀择主,也定是有它的缘由。
只是,似周童这等可怜人,垂死之际还以金刀作抵,妄想换取生路,又怎配得上月桂云鹊?
“弟弟,你见识浅薄,自是会有疑惑。”蓝袍人似是明悟其中道理,只是,姬夏不肯低头来问。
“三日了。”姬夏呢喃道。
于四灵之一的玄武而言,入得天门后,寿可万载,一年数月不过是打个盹的时间罢了。
可师兄李仲道伤未愈,又身入大佛,口诵长生术,怕是撑不了太久。
“金刀有缺,缺在何处?”姬夏忽而问道。
他想起,身侧的蓝袍丫头曾说过,金刀有缺,或许能以此入手,早做了断。
否则,云鹊以逸待劳,四尊长生者却是施法念咒,昼夜不止,再这般下去,怕是数日苦功皆会化作徒劳。
苍禾立于风潮之上,滴雨不沾身。
他已遥遥窥得天门路,只需磨上千百载,终归会有得望长生的那一日。
故而,此地诸人,除却四尊长生外,唯有他看的分明。
“圣贤之物,即便是有缺憾,也不是吾等微末之人能够妄加揣测的。”
蓝袍人苍禾神情肃穆,道出了一段旧事:“昔日,骨族败退之后,人族有意入主中州,可百族不肯坐视人族成为九天共主,于是遣出三位长生者,要与人族三大部落比斗。”
“那一役,人族只遣出了一人,手握金刀,尽斩三尊长生头颅。”
姬夏闻言,略有些失神。
“彼时,战乱刚止,百族苦于金戈,故而这场比斗之地选在了东海,人族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那一日,是四灵之主做了见证。
玄武皇主曾与苍禾提起过,人族的那位长生者,兽皮作甲,白骨作刀,先前一直声名不显。
“亡于金刀之下的长生者,魂不得归天门。不过,百族也非善类,遣出的三人身纹咒印,死后怨念入刀,削去了云鹊九成九的灵性。”
“后来,人族先贤将此刀托付给凤主,以求借涅槃之术,为之启灵,却是不知为何来到了东海。”
姬夏听得这一段秘事,心生万千思绪,良久之后,望着被困在山河中的云鹊,低声呢喃道:“不知先贤旧事,愧对先祖亡人。”
而后,他目光坚定,决然言道:“今日之事,已有四尊长生者牵扯其中,为了岐山安平,明知前途是错,吾也要一错到底。”
蓝袍人苍禾微微颔首,颇有些欣赏少年郎的果决。
人族不缺墨守成规的愚人,也不缺自私自利的小人。
而姬夏敬重规矩,心中有大善,也敢于顺之本心而行恶。
真乃君子也。
他望向东面,风卷残云,有大鸟遮天,来势汹汹。
“终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