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薛家还是此地之主。
薛成大袖一挥,将酒葫芦丢下高台,畅意言道:“好一间青山陋室,好一尊东海长生佛!”
似是酒劲上头,薛成颤巍巍地向后撤了两步,被薛礼扶住。
“你修禅两百载,不染凡尘,然而,你今日上门所求,却是一桩俗事!”薛成口吐酒气,言语抑扬顿挫,“所谓入乡随俗,提亲的聘礼,可以是黄白之物,可以是刻有双喜的檀木桌床,可你呈上的,无一件是随俗之物。”
李仲闻言,微微垂首,静候下文。
或许,是他错了。
他原想着,薛成已失本心,利欲在前,或会以女为质,要挟他让出一隅之地的权柄。
于是,他赠经三千卷,让薛家学堂得以立足,声名以传四方。
于是,他青山修木屋,不与薛家夺权争利。
他所求的,无非有二,一是传道,二是薛沐。
传道是为了须弥山上的众多佛徒,也是为了身在苦海的芸芸众生。
而与薛沐成婚,是为了白发垂老的双亲,也是为了这一世牵绊红尘的姻缘。
不过,薛成似是有所悔悟。
“吾不求沐儿余生衣食无忧,只求她日后悲喜之时,有人能在身侧分悲共喜。你是修禅人,六根清净,不恋红尘,今后日夜坐于佛前,诵经之时,可还会记得与你结发之人?”
薛成声若钟鼓,叩问来人。
“这一生,因异族之祸患,吾亏欠家人甚多。”薛成红着眼,抚着女儿的青丝,慎重言道,“你若只是为了双亲而履行婚约,那此事便罢了,沐儿为你已苦了两百年,已是够了。”
薛沐闻言,心上有喜也有惶恐,喜的是父亲甚是担忧自己,恐的是修禅人心中无她。
娘亲在佛前参悟数百载,苦了一生,没有怨悔。
可她见了心疼。
不过,若换作是她,怕是也会无怨无悔吧。
李仲牵起佳人玉手,上前一步,正色言道:“佛也有凡心,吾心中有薛沐姑娘,并非是为了双亲。”
薛沐心中一宽,垂首红了双耳。
“既是如此,待到沐儿过门之后,你二人需在百年之内,诞下一子。”
“这……”李仲与薛沐面面相觑,双双红了脸,一时不知所言。
而薛礼立在父亲身后,冲着这双妙人做了一个鬼脸。
“爹。”薛沐以衣袖遮脸,娇羞地喊了一声。
“你若应下,聘礼之事,吾可以不再追究,你们二人的红事,吾也不会阻止。”
良久之后,修禅人轻嘶一口气,终是应下。
“好。”
薛成见此,略一挥手,身后的薛礼就从袖中取出一方红绸,将之递给了李仲。
“姐夫,看得仔细些,切莫遗漏了某物。”
薛沐哼哼一声,伸手轻轻敲打着弟弟窃笑的面庞。
而李仲则是接过红绸,将之观阅。
“细茶一盒,酒一埕,鱼二尾,各布二匹……”
他微微蹙眉,有所觉察,似乎今日是被人诓骗了。
“海域中人下聘礼,皆是循此规矩。想来李兄早已备好了物什,也无需你烦忧了。”薛成负手转身,又言道,“你二人诞下之子,需随沐儿姓,日后当承薛家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