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地,潮起百丈高。
墨云黑雾于九天之上肆虐,遮蔽天日,此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大风起,潮浪起伏。
老渔翁佝偻着身子,潮涌至身前,却不能再进一步。他伸出颇有些干枯的手指,在胸前反复地画着圆圈。
“第三日了。”他微微眯起眼,又咧嘴一笑。
鸟兽虫鱼之辈,先启灵,后修行体术。待到洗尘一十二境圆满,方能血脉返祖,叩得天门。
传闻,天门之内有仙气,老渔翁也曾入过门槛,依稀记得那是如何的光景。
“以鹏鸟的体魄,呆上三日,比之南禺那只瞎眼的老不死都不弱了。”
老渔翁面色淡然,他与第三祖,皆参与了三千年前的那一役,也曾同金翅大鹏鸟搏杀过。
昔日,骨族几近被夷灭,大势已去之际,鹏鸟一族却是不肯离弃,与之一同退去了蛮荒以南,伤亡不可计。
那一役之前,鹏鸟一族有长生者近十人,而今却只剩下了一只瞎眼的老不死。
也正是在危难之间认清了某些所谓的识时务之人,骨族才会在数千年后的今日,对南禺鹏族给予了莫大的尊重。
天门外,有丝丝缕缕的青烟缭绕四方,第三祖手持青竹,麻衣草履,风雨不能近其身。
又是半日过去。
忽而,自九天之上垂落一道金光,破开云雾,映照在浪潮之间。
风停,雨歇。
天门散去,有一只千丈金鹏昂首振翅,远远观去,似是正在吞吐红日。
而后,陌上桑侧转过身,瞧见了立于百丈青潮之上的麻衣老叟,略一思忖,微微躬身,俯下头颅。
“前辈赐下造化,省去了吾百年之功。”
第三祖微微颔首,鹏鸟一族,固然性子桀骜,却多是本心不恩、恩怨分明之辈。
否则,三千年前,这一族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凄惨境地。
“老朽出手,是存了私心。”第三祖咧嘴言道,“吾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既是省下了百年之功,就需还吾二百年。”
金鹏略一振翅,竟是化作一个面目清秀的黑发青年,一袭金袍挂身,双瞳似日月。
“二百年,是怎的个说法?”
第三祖瞧着身前数丈处的青年,而后将青竹收起,自怀中取出了一枚似是鱼鳞之物,笑言道:“可还记得此物?”
陌上桑微微眯起眼,他自是记得,那一日,老叟就是借着此物,避趋深海之险,迫他血脉返祖,抽丝成茧。
“此乃四灵之一的龙族入得天门之后,蜕下的逆鳞。”第三祖一指下方的蓑衣老叟,言道,“此人是吾之兄弟,阳寿将尽,吾讨你一颗道果,为之延寿百载,此乃一百年。”
“吾是岐山之祖,姬姓一脉有一后人,年方十一,吾要你为他护道百载,此乃又一百年。”
“你若是应下,老朽可再添上这一枚逆鳞,作为你的报酬。”
陌上桑闻言,竟是不作犹豫,上前自老叟手中取过了蓝色龙鳞。
“吾应下了。”
而后,他张口吐出一枚金色道果,将之送到下方蓑衣老者的身前。
他原先的打算,是待返祖得望长生之后,再在归墟之地修行千载,毕竟,他固然有了一二鲲之血脉,却离化鲲这一步还差之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