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恬心中定是藏有傲气的,他乃是家主子嗣,熟读中州之序法、岐山之规矩,决然不会不知道,即便是其父姬玄皇,也不敢出言向姬玄卿借兵。
南军三十万甲士,名义上尽数归于姬子玄卿麾下,可实际上,接风城的那位才是统御四方之人,身为人族之主,握有一言换帅之权柄。
姬玄卿若是将麾下甲士借与他人,那便是以公谋私,百家之人得知,定会以此大做文章。
而在姬恬的心底,定是有着与他不一样的心思。
姬玄感也能推测到一二。
姬子又如何,在家主面前还是要矮上一头,姬玄卿麾下三十万带甲之士,不就是姬家私军么?
岐山之上,那些年轻气盛的后生,多会有此浅薄见地。
“如此,三千之数,反而倒有些多了。”姬玄感顿足,轻哼一声,肃然言道:“你需谨记,若有心算计长生者,你得先自身入得天门,否则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姬恬闻言,心中一紧,额前冒出冷汗,忙躬身垂首,不敢再妄言。
姬玄感略叹一声,提足往南而去。
岐山之上,嫡脉子弟身上背负了太多,长者日夜耳提面命,欲要赶在千载之期到来之前将这些小辈推入知命境界。
只是,知天命,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今日,姬玄感察觉到姬恬道心有入歧途之迹象。看来,此番归去之后还得和那些老不死的说道说道。
“恬儿,你道心可坚?”姬玄感忽而问道。
姬恬神色一怔,良久之后,方才答道:“愿以阳寿数千岁,换入得天门二十载。”
姬玄感神色莫名,又问道:“岐山之上,除你之外,有此志者还有几人?”
“吾所识之友,皆有此志!”
姬玄感闻言,怅然一叹,他想起了自己年少的那段岁月,与一众弟兄在岐山草堂李修习技法,也皆是壮志可凌云。
那时候,距姬家遭逢骨族入侵尚未满两百载,姬伍姬陆两位老祖于先前那一役仙逝。
洛水仍有见红,岐山白骨犹在。
然而偌大的姬家,九城疆土之内却寻不出一位当代的长生者。
幸而岐山姬姓一脉出了一位姬玄卿,修行三百载而窥天门,南下领兵三十万,令百家不敢过于放肆。
姬玄感愧然一叹。
众弟兄中,就数幺弟玄卿天资最为上乘,长兄玄皇与他次之。
然而,长兄入主岐山,接过父亲家主之位,谋事两百载,未有一失,因忧虑外患而耗费心血,耽误了自身的修行。
而他姬玄感,成日流离于红尘风流之地,只图享乐,不顾家族安危,而今修行数百载,也只是堪堪登上知命之巅,尚未悟得合道之术,却是愧对了先人。
“皆有此志么,甚好。”姬玄感唏嘘着教诲道,“只是,切莫好高骛远。”
“叔父所言,侄儿谨记。”
不觉间,二人已然走到了阳关的某座马厩前,姬玄感与一旁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便见到有人牵过两匹红鬃马,将缰绳递给了二人。
“叔父知道一个好去处,你也到了及冠之龄了,归去本家之前,不妨先去走上一遭。”
姬玄感语气轻挑,翻身上马,轻吁一声,便出关而去。
姬恬闻言,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策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