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萝轻轻摇头。郭继恩还要再,坐在他左边一个年约五旬的矮胖文士啧道:“讲堂之内,不可喧哗,安心听讲。”
郭继恩只好抱拳一笑,转头专注听着康瑞授课。
讲课结束之际,康瑞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他沉吟着道:“康某亦有女儿,虽然她年纪尚,但是也读诗书,向为师问些道理。身为人父,康某其实感慨良多。情爱之事,必以真意动人,张生初见莺莺之心动,固为真情,然终不免抱布贸丝之欺狡,非比莺莺之诚挚专笃。正所谓骨化形销,丹诚不泯,因风委露,犹托清尘。今日读之,依然令人动容。诸位贤俊,当记知者不为,为之者不惑之语。则读此文章,定有所得矣。”
坐在郭继恩身边的矮胖文士不禁拊掌叫好,学生们也都起身向老师致谢。康瑞便含笑吩咐大家回去用心研读,然后散课。郭继恩转头问许云萝:“你觉得如何?”
“这位先生讲课极好,”许云萝轻轻抹去眼泪,却又道,“难怪师父有语,下男子,皆为负心薄幸之辈。”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郭继恩恼火道,“尾生抱柱的故事被你吃了?”
许云萝瞧着他不话,这时那矮胖文士轻拍郭继恩肩膀道:“这位想必是燕镇郭制军?”
“正是,”郭继恩转身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在下华亭叶廷安。”
“竟然是叶先生。”郭继恩很是惊喜,忙抱拳道,“不意先生已至燕都,失迎失迎。”
康瑞也走了过来:“廷安先生是康某致书相邀至此,如今暂与在下住在一处。若统领署委廷安先生以学堂职事”
“求之不得。”郭继恩笑道,“廷安先生所着之诗话,郭某早已拜读,十分喜爱,先生既来燕都,本地书局亦当为先生重印书稿刊校”
叶廷安拱手道谢,却又道:“叶某北来之时,见砀山、丰县等处,魏王屯兵甚重,一直遣人催促徐智玄兄弟等,令其将益王和公主二位殿下给交出来。”
“二位殿下不是已来燕都么?”康瑞有些诧异。
“不管魏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都一定会催促徐氏父子交出人来。”郭继恩思忖道,“徐州富有煤铁,地形冲要,兵家必争之地,双方会在此处展开一场决战。”
“既如此,趁如今两军尚未正式交兵,将军可否设法,将徐州刺史卢弘义搭救出来?”
郭继恩没有接话,康瑞便解释道:“卢公翰林出身,曾为监察御史、侍御史,累官至中书侍郎。其人刚正不阿,于是被魏王设计,遣出西京担任州官之职。眼见徐州即成杀戮之场,总不能教他白白地陷于死地也。”
“那就烦请二位,立即修书,咱们托人送至徐州交与卢公便是。”郭继恩做出决断,又对叶廷安道,“回头咱们便在一处吃酒用饭,再聆先生高妙之论。”
“好,”叶廷安也不客气,“叶某还有几个女弟子,回头便聚坐一处,权当授课也。”
“是,不过还请康先生陪着廷安先生少坐,郭某得先去瞧瞧几位殿下。”
北讲堂之内,是任之久在授地理课,郭继恩只略听一会,便又带着许云萝出来。他们一直寻至师道轩旁的讲堂,终于瞧见正在此处安心听奉冲和讲经义的景云公主与新卢世子,却不见益王殿下。
郭继恩皱眉,声询问跟随公主前来的黄门,得知益王已在学画,他有些惊讶:“这么快就为殿下备好师傅了么?”
藏书楼东面的敞轩,面临着湖,何有训、王羽振两位画师,正在彼此讥讽。
“何兄画作,精雕细琢,可是处处透露着两个字,匠气!”
郭继恩走近前来,正见何有训不甘示弱,指着王羽振带来给益王观摩的那幅青山翠松图冷笑道:“这等技法,某也只有二字评语油滑!”
益王只瞧着湖中景色,持笔沉吟,预备安心作画,对两位画师的争吵恍若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