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信章闻言起身拱手道:“殿下之语,恕下官不敢苟同。制将军把个燕镇治理得井井有条,百业兴旺,又东取营州,收复失地,其赤忱忠义之举,比之前代名臣良将,实无多让也。”
公主瞅着他:“本宫虽然读书不多,可是也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楚信章顿时无语,一直没有出声的周思忠摇头道:“依在下瞧来,制将军并非魏武、宇文之俦,其人心志,倒是教人有些琢磨不透。”
公主苦笑道:“益王年少,淑妃娘娘性子又是这般和顺,若本宫不替他们多想着些,只怕是将来无可立足之处。众位都是帝室纯臣,还望替咱们多出些主意才是。”
宋鼎臣这时才开口道:“制将军若果真有取代之意,他又何必千里迢迢亲自冒险,将殿下等接来燕都?再者,内侍署、金吾卫两事,制将军意思也很明确,他不会干预,足见其并无异志。否则,便如魏王一般,将内侍和宿卫都换成自家心腹之人,殿下还能在此安然议事么?”
“正是呢,”安淑妃连忙道,“妾身虽然见识短浅,但是这些时日瞧来,制将军并非狂妄无礼之人,待咱们也是甚好。景云,你实在是多虑了。”
“有几位股肱之臣在此,他不敢做得太露行迹罢了。”公主冷笑道,“不然,他为什么不给弟弟延请帝师,偏要往什么大学堂去,这宫城之中,难道竟没有讲筵所?”
“大学堂不是很好么,”益王不以为然道,“王还可以结识些朋友,一道进学,总比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宫中念书要快活。”
元珍农、靳衣彼此对视,都有些忧虑,元珍农便拱手道:“皇子学业,非比寻常,帝王之术,只可独授,岂能混于诸学子共论之!依老臣愚见,殿下还是在宫中独自进学为好。往日旧例,诸皇子皆就学于崇文馆,并不与国子监之学生们共读。如今宫中只殿下一位皇子,便由老夫等每日来宫中授课便了。”
“我不要整日都呆在这里!”益王终于按捺不住,“制将军既已吩咐往太学堂去,必定有他的道理,再者,那新卢王世子不是也在大学堂?我便与他一道读书,又有何不妥?”
见益王发怒,靳衣忙道:“既是殿下愿往大学堂去,也无不可。这边即由王司农旬休之日来宫中为殿下授课便了。”
“那王岂不是连玩耍的日子都没有了?”益王正在抱怨,见姐姐朝自己瞪眼,只好道,“也罢,就听众位分派便了。”
元珍农松一口气,又对公主正色道:“殿下也不必心忧过甚,既来燕都,便安心住着。臣等哪怕是舍却了性命,也要护得几位殿下周全!”
靳衣等人俱都起身,纷纷表示忠忱之意。楚信章也道:“燕都乃是藏风聚气之城,必可中雄室,重振王业。两位殿下如今不必思虑太多,只管安心读书,将来扫除妖氛、平复神州之日,臣等必随殿下等重返东都、西京也。”
公主含笑点头,安淑妃也惶恐起身致谢不已,文官们这才告辞退出。出了垂拱殿门,元珍农忧虑道:“益王殿下年少轻佻,实非开拓之主也。”
“是啊,不得,咱们勉力教导便了。”靳衣慨叹着,又转头问楚信章,“楚使君,若将来郭制军果有改姓易代之举,你是会保救王室,还是奉令新朝?”
“道难知,”楚信章并未直接回答,“将来之事,将来再。若郭将军令下平定,百姓安宁,便做了子,又有何不可?”
“你”
“靳工部不必发怒,”楚信章神色淡定,“如今议论这些,都还是些没影的事儿。下官虽忝任本处刺史,却并非制将军心腹,彼此仅以气节相交而已。眼下燕镇太平无事,政通人和,咱们各自勉力职事便了。又何必杞人忧!”
靳衣叹息一声,摇头作罢。
他们出了承门,楚信章也忍不住瞧西面望去,心中倒有些想去寻着郭继恩,当面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