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师后庭既平,前庭自降,汉军在车师都城交运河休整数日后,大征车师兵,拟率军南下,攻打焉耆、龟兹。这晚,窦固正在灯下阅读兵书,一人推门而入,窦固抬头,见是刘张,很是诧异,道:“夜已深,刘将军为何不睡?”
“为将军担忧,故深夜来访。”
“噢,我有何忧?”
刘张从长袖内掏出一纸帛,伸手递过,道:“这是尊夫人来信,信未封口,恰被我看到,怕将军伤心。因此,亲自来送,愿将军节哀顺变。”窦固神色一变,取信一看,双泪长流,手臂颤抖,这冲锋陷阵的钢铁之手,再也拿不动薄薄纸帛,手一松,纸帛飘然掉落在地。窦固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儿子窦彪的模样,“他那么年轻,为什么会先我而去……”
刘张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窦固,等窦固哭够了,才道:“请将军保重身体,不要伤心过度。”窦固眼泪一擦,突然厉声道:“你为什么不先瞒着,却在进军焉耆的紧要关口送来这信?你要我退军吗?我儿子死也死了,那是家事,我怎么会因私忘公?”
刘张徐徐道:“将军今日若不听我言,恐当下儿子死,明朝窦氏将族灭哩。”窦固起身,拨剑在手,砍在桌上,恶狠狠道:“刘张,你危言耸听,难道不怕我一剑劈死你吗?”
刘张看着暴怒的窦固,面不改色,淡淡道:“将军息怒,如果我刘张敢妄言,怎么会在千军万马中,活到今日满头白发?我实在是为将军好。那日皇上筑坛封将,已经身染疾病,不过勉力支持,若不是将军扶着,皇上恐怕当场就会倒下!”
“那又怎么样?”窦固一惊,心想:“原来刘张也瞧见皇上病重的样子。”
“近日,我听说皇上病情加重,万一泰山崩,将军以为,皇位将属何人?”
“那还用讲,当然非太子莫属!”
“哈哈哈。”刘张仰头大笑,道:“将军为百战名将,这事却想得十分简单。当年,光武帝本立郭皇后子强为太子,后来,郭后被废,光武帝又非常宠爱皇四子刘庄,太子强常感不安,于是自让太子位,光武帝喜,改封太子强为东海王,立皇四子庄为太子,即当今皇上。东海王恭俭温良,才德深厚,却不幸早死,皇上怜惜他无罪逊位,常有愧意,增封东海王强的儿子刘政食邑十万户,比太子的食邑还要多三万户,而且,皇上想传位给刘政,因这事不符国体,且太子刘炟,聪慧过人,十分类己,因此迟疑不决。”
窦固大吃一惊,道:“竟有这事?”
“正是!将军细想,倘若皇上病重,有人进谗,改立刘政为太子,这并非没有可能!而且,我听说东海王刘政骄横残暴,常常说汉室天下,本是他家的,只因父王糊涂,无罪让位,才失去天下。将军试想,如果刘政得天下,那你不十分危险?”
窦固愕然:“我有什么危险?”
刘张哈哈大笑,道:“将军真是忠厚!将军两个女儿,都是为太子妃,深受太子宠爱,倘若太子失位,以刘政的残暴,倾巢之下,哪有完卵?到时,将军身死族灭,怎么不危险万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