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守备名叫王铎,隶属于京畿守备营侯义将军管辖,执掌孟津防卫营五千余人,王铎年少得志,又兼是太原府王氏后人,年纪轻轻便已经做到了一郡郡守,可谓是前途无限。
在收到黄承彦派人送达的报讯之后,王铎不敢稍有迟疑,急忙点齐兵将,向着旺来酒楼疾奔而去。他深知吕布贵为当朝丞相,权力几乎凌驾于皇权之上,而吕布出奇的不纳妾室,以致于仅有一子一女伴于膝下,若万一在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旺来酒楼,原本是宾客盈门的时段,此时却显得异常冷清,掌柜与小厮蜷缩在柜台之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在酒楼的一角,吕幸与庞元正被十几人围堵在角落,身前仅有数名亲随警戒在前,与人对峙。
在围着吕幸的十几人中,一名红衣男子,生得虎头虎脑,体型彪悍庞大,足有两个吕幸粗壮,此刻正提着一坛酒,站在一张桌案之上,更比别人高出一大截,扯着洪亮的声音道:“小吕幸,我也不与你为难,好歹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你今天只需要饮了这一坛酒,我只当今天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吕幸身前卫兵大怒喝道:“放屁,你张虎算什么东西,公子岂会听你摆布。”
这红衣壮汉便是张辽之子张虎,生来体型庞大,原本应该是个千古少见的大将之才,可惜他自幼贪享乐,好结交狐朋狗友,反倒对武艺并没有多少心思,是以虽看上去生的粗壮,却也只是有一身蛮力,对打起来未必能够胜过出入战场的老兵。
张虎皮笑肉不笑,在桌上弯腰俯视卫兵,死死盯着他道:“丞相府上的人竟这么不懂礼数,一个小小的卫兵也敢插嘴,我今天就替丞相管一管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说着抡起蒲扇大的大手,朝着卫兵就是一记耳光,由于事发仓促,卫兵又站的靠近张虎,一时竟没能躲开。被张虎一巴掌拍飞一丈之外,伏在地上,竟再一动也不能动。
吕幸眼见卫兵被张虎拍飞,即便他再如何成熟稳重,也只是一个十三四的孩子,当下怒气勃发,就要上前与张虎理论,却被身旁的庞元死死拉住。
“张公子如此横蛮无礼,要将前将军置于何地,今日你为难吕公子,可曾想过前将军将要如何在丞相面前自处?”庞元面对体型庞大的张虎并不示弱,张虎即便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也足以形成摄人的气势,而庞元在这无形的压力面前,显得从容镇定侃侃而谈。
张虎神情一滞,虽然他好勇无谋,又素来以皇帝小舅子自居,他日便可能是未来的国舅,可也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吕布一力把持,朝中百官无一人不以吕布马首是瞻,包括自己的父亲张辽。
虽然小时候自己与吕家姐妹打闹无数次,吕布都没有兴师问罪,可他也不敢过分逼迫,万一惹怒吕布,那后果足以让他追悔莫及。
如今不比小的时候,张虎也多少有了一些成人思维,当年孩童时代的无法无天,终再不能有,也从各方面听闻了吕布的可怕之处,因此今天即便他占着理,也没有过分进逼,否则若放在以前,这小子姐姐不在身边,还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我为难他?老子只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喝一顿酒,谁知却被你手下的兔崽子打了,你看我这脑门都破了,我只不过让他喝酒赔罪,又没有打他,怎么反而成了我欺负他了?”张虎指着自己额头一小块发红的地方,气势汹汹道。
原来吕幸与庞元相见恨晚,一番畅谈之后,便相约来到这旺来酒楼庆贺,将酒楼众人清扫一空,付给掌柜三倍酬金将酒楼包了下来,又命卫兵在外把守,不让闲杂人等入内。
不巧的是张虎今天兴致颇高,这西市又是他的天下,旺来酒楼也算是归他照看,酒尽饭饱,路过旺来酒楼时见兵丁把守,似乎有重要人物包场。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欲入内见识一番,谁知守卫皆都是虎狼之辈,焉能让他闯入其中,自然是互不相让,当时就起了冲突。张虎孤身一人而来,双拳难敌四手,被狠狠教训了一顿,狼狈逃走。
可张虎何等人,在西市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风云人物,焉能受此大辱而忍气吞声,当即纠结朋党几十人,气势汹汹前来复仇。
孟津城中对私斗管制极严,每有发现大都会锒铛入狱,是以张虎虽平日骄横,却少能遇到奋起反抗之辈,这时遇到这些硬茬子,反倒莫名的兴奋,自呼朋唤友而来,准备大干一场,也好扬名孟津,以壮他西市太保的威名。
也是正逢多事之秋,由于战事紧急,后方运输压力剧增,使得孟津守备人员大为缩减,平日维持治安的衙役捕快大多领有公务,暂做后勤兵押送粮草去了,就连孟津常备的守军也被调走了大半,只剩下不到平时一半的守军,这也让张虎等地头蛇起了别样的心思,再加上之前与一众狐朋狗友喝了几杯,所谓酒壮怂人胆,即便面对的是兵勇护卫,也一时都不放在心上。
聚众从酒楼闯了进来,将门口护卫的几名卫兵打翻在地,卫兵虽都是久经战阵之辈,但面对数十名粗壮的并州猛汉,又不好上兵刃,一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数名卫兵皆被打的鼻青脸肿,押解在人群中呼喝着闯进了酒楼。
进了酒楼,张虎也是一呆,一眼就认出了吕幸。他在安邑生长多年,与吕家姐弟可谓是水火不容,不知道打了多少架,当然也说来惭愧,他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弱小的吕幸,面对比他还小两岁的如意,前两年还能仗着身高马大压她一筹,后来几年如意武艺一日千里,他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一进来看见里面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熟识的吕幸,而他的姐姐如意向来与他秤不离砣,一时间也不由心虚莫名,急向四周打探,却并没有见到那个可恶的身影,顿时心中大定,自要向吕幸讨一个说法,他今天的一顿打可不能白挨。
后来之事便也顺理成章,无非是各执一词,皆说自己有理,张虎也不想过分进逼,毕竟他已经算是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知道吕布权倾朝野,连皇帝也不放在眼中,只让吕幸干了他手中一坛酒,便算是两方扯平,互不相欠了。
可吕幸年纪尚小,并不善于饮酒,如何能如他所愿,当然是严词拒绝。
张虎见他不从,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让手下缩小战圈,给圈内吕幸及一众护卫以压力。
吕幸看着张虎指着自己额头的伤势,理直气壮的样子,冷笑道:“你真是好重的伤,再不去治疗可就愈合了。”
张虎大怒,没想到吕幸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逼得他动手不成,此来他呼朋唤友,岂可就此铩羽而归,若连这小小孩童都制不住,以后还如何在西市称王称霸。
当下怒火攻心,再也顾不得后果,从案桌上跳下,将手中酒坛举的高高,冷笑道:“不识抬举,今天你姐姐不在,我看你还凭什么嘴硬。”
拖着酒坛大步向前,一众护卫拔刀相向,护卫在吕幸身前,却不敢妄动,唯恐这张虎同来之人一齐攻上,那时将是群战,吕幸的安危将更加难以顾忌。
这时一个声音从酒楼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