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与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妹妹么?”
魏仲武提拎着长弓晃到魏秋子身边,对她空放一弦。
羊筋弦被弹得嗡鸣阵阵,秋子剜了他一眼,不想搭理,自顾自地数着箭筐里的箭数。
仲武接着说:“想不到啊,你还真能晋级,跟谁学的射艺?偷我钱出去买的弓吧?”
“谁稀罕你的钱?我自己有钱。”
““可我怎么少了个玉珩?”
“嘁——”
魏秋子眼白都翻到天上去了:“指不定是落在哪个姑娘家了你都不知道!”
“你你你!”
魏仲武最怕别人提这茬,他做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干脆爽利,唯独在儿女私情上拖泥带水,不了不当,舍不得这个放不下那个,总在跟妹妹拌嘴的时候被她揪住小辫子不放。
此时只能强行转开话题:“我知道了!是不是要给织锦婆子的束脩?束脩能换几个钱,也就买把竹弓,你把它藏哪儿了?阿娘都没发现的吗?要不要我去跟她说说?”
魏秋子的额带松了,她解开又重新系上,边系边说:“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那金风可是个厉害的,都能使出剡注。”
“我当然知他厉害,也没想与他争那牛角弓,我只要胜你就行了啊。”
“瞧你那点儿出息。”
“这种小较小量赢了有什么,我可是要上战场的。”
魏秋子懒得再与哥哥争论,往司射台看了一眼,那里已经举旗示意射手就位了,便冲仲武挑了挑下巴,让他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
站道就是按照排名的次序,甲道金风,乙道魏仲武,丙道文绍,丁道木云,戊道魏秋子。
秋子依然站在最右边,她倒觉得清爽,省的看见哥哥心烦,扰乱自己的状态。
司射喊令后,众人拉弓搭箭,等待伴射曲再次响起。
而之后发生的事,有些奇怪……
……
“云娘……”
将离朝她小声问去:“这《采蘩》总共就三章,现在第二章都快唱完了,瞽蒙怎么还不击鼓?”
云娘捧杯轻吹一下热水,淡定道:“再等一会吧。”
的确,从方才第一个音起后,瞽噱的唱声已经过半,旁边负责击鼓的瞽蒙就一直是垂手的姿势,将离差点都要以为他是站着睡着了的。
再看场上,五个射手也等了半天,弓弦是撑了又松,松也不敢松多,怕鼓节随时响起。
魏仲武不耐烦地转头看向瞽蒙,见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喊问一声,被司射当即请下离场,这就是不战自败。
魏秋子不为躺赢所动,也面无半点喜色。
她这会儿神经崩得紧紧的,压根就不想去看什么被罚下场的哥哥,左臂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毕竟是个女孩儿,力量上差距太大,后劲不足,之前的小组赛因为刚上场时的兴奋,还有取箭射箭一系列的动作,又有中靶作为激励,也并不觉得多累。
反而像现在这样静止下来,居然是一种难熬到心焦的折磨。
她现在在心里自骂,为什么要在平日里练弓的时候偷懒?!
师父让她在竹弓下挂两个小沙包,平举静持,每日都要举满一个时辰,可分多次累积。
而她呢,把沙包里的黄土换成了鸡毛,想起来的时候才举一会儿。
这师父还是个野的,经常找不到人,没收她一条束脩,算是友情教学,还提供场地。
不过教学过程粗鲁散漫,他是边喷枣核边抠脚,再用抠脚的手对着魏秋子指指点点。
秋子也不介意,她没钱,母亲给她学织锦的束脩让她去换成了竹弓,而这人大概是全九原唯一一个不收束脩还愿意授业的人了。
而且他看起来没有别的学生,所以秋子没有什么师兄师姐,师徒俩也是好几天才见一面,没人能监督得了她。
秋子以为只要射得准就行,而在师父家院子里那二十个狸步的侯道都是正中靶心的。
现在她终于有些明白,师父打着哈欠漫不经心说的那句“不够不够”是什么意思了。
从一个人举弓的身体姿势、手臂状态,就能看出这人的基本功扎不扎实,手上有没有劲力。
就像学武术的扎马步,没有一个稳如泰山的下盘,后面招数再多,便也都只是虚晃的花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