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宋桓和里正,还有周围的几个婶婆、伍老围在一起商量,之后还要向上告知到三老处。
将离此时在里巷中随意地逛逛看看,这里也是规划整齐,布局清晰。
一家一小院,都种了桑树,大部分都是前院有狗后院养猪。
这些狗没见过将离,先是冲他警惕地吠了两声,见他不理自己,也不进自己家门,便人狗相安无事。
后来等他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两只花狗在路边嬉闹啃咬,他就在边上蹲下看了一会儿。
之前吠过他的狗竟也悄摸凑到他身后嗅着,还摇着尾巴用鼻子拱他。
将离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直到这狗的女主人从家里找出来,刚要开口将它骂回去,却见一锦衣公子正在旁边逗它,才犹犹豫豫地站在墙根边,行了个笨笨的礼。
将离觉着差不多该回去,便伸手赶了赶黄狗让他回家,冲那妇人点了下头地走开了……
后来,将离得知宁羊因死罪将会被削籍。
宋桓他们考虑到宁羊妻子的身体原因,根本就没跟告诉她宁羊即将被车裂的事。
跟她说是有个急差,别人都腾不出空,只能让向来走短程的宁羊跑一趟咸阳,单程一千多里,往返至少要十天。
“那十天以后呢?”将离在书房门口踩掉鞋子,接着问道。
宋桓候在旁边:“便说又要他去辽东,这一趟估计得走上一个多月。”
“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直接告诉她,这怎么能瞒得住?就能保证那些大妈不说漏嘴么?而且……车裂弃市,在市里行刑,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
将离说着就往里走,宋桓待他进入后弯腰将鞋子放正,边说:
“婆子们发了誓的,等那日,以及之后的一段时间,她们会轮流守在她家,应该也不会有人特地跑来通知她,说她家良人被车裂了吧。
“再说,这个妇人也出不了门的,只要门口清净,她就不会知道,等日子久了,渐渐没了宁羊的消息,想他妻子应该也会以为他死在途中了。”
“唉,你们啊,啧啧,我不管了。”
将离在案边坐下,晚饭立时被端了上来,又是雕胡米和沾酱的白煮肉。
不过今天倒是有笋……唉……不知道云中居可不可以送个外卖过来……
边吃边听宋桓说些今天在里巷里的事。
将离这才知道,宁羊从事于邮驿,属吏职,不当坐伍人,就是他的家人邻居不用连坐。
而那些邻居当然与宁羊的罪行没有牵连,平日对他们家也算上心。
先是狠狠骂了他两句,接着同情他的妻,又可怜他的娃,总之是好一番的感慨,说得她们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将离忙着夹菜吃饭,说实话宁羊的家人过得怎样,与自己无关,他只是一个罪犯。
饭后漱了口,眼神在屋中随意游荡了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打断宋桓道:“你今天叫人来整理书架了?”
“书架?”宋桓朝身后看去,摇摇头:“这两日公子并未看书,仆只是命人扫尘。”
将离皱着眉头从席上起身,将墙边的书架打量了一下,又绕到侧面低头仔细瞧了瞧,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宋桓跟在后面,不太确定公子要做什么,自己好像也插不上手,便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书架……怎么了?”
将离回身问道:“昨夜府中守卫如何?人多吗?”
“昨夜公子回得晚,且又带走了一队士伍,在此之前……”宋桓想了想,“是不如公子在府里时那般森严的。”
“好。”将离点点头,看着书架底座挠挠左脸的伤,笑着对宋桓说:“那刺客的剑被她拿走了。”
将离说的这话其实不准确,拿是拿走了,可并不是整把剑。
……
前夜。
九原城西,荒院。
这是一处深入山林、藤蔓盘绕、杂草丛生的空宅。
远远看着楼阁富丽,檐角扬翘。
近看墙皮木漆早已裂开、脱落,窗棂上精巧的镂雕千疮百孔。
檐下筑了好几窝的鸟巢,一家鸟儿窸窸窣窣地夜话着。
临近望日,森冷的月光洒将下来,把这院子照得冷白。
院中被各种小兽挖了左一个洞右一个洞,啮齿动物在丛间窜来窜去。
鸱鸮雪亮着眸子,瞄准猎物,一个猛扑下来,叼走一顿夜宵。
这宅子原属于赵国,也许曾是一处行宫别馆。
现在则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圈,又因这一带盛传妖鬼恶兽,所以鲜有人来,却给两个身份可疑的人钻了空子。
一间可堪宿夜的屋子里升了一盆火,夕雾远远地坐着,慢慢擦着手中短剑,神情失落。
夜尘则站在廊外举头望月,月有什么好看的?他才不是在望月。
隼啸乍鸣,一道白影划破月色,从夜空中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