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场景开始陷入暗红色,整个画面开始浓重起来,血般浓重。原本青色的表盘与浓重的血色叠合,呈现出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暗黄色。人物和场景也都开始扭曲,指针突然逆转,整个画面也随之扭曲扩散,荡开血色波澜。
女孩的身形实现。
指针骤停,整个画面又恢复平稳,那片暗红色好似黏在胶片上的血,开始淌下。
女孩半实半虚。
指针开始正转,整个画面又坍缩聚合,浓重的血色漩涡般凝聚,在中间挤出一个漆黑的漩涡眼。
女孩的身形虚无。
指针在暗黄色的表盘上正转又逆,逆转再正。整个画面也随之不断扩散、聚合。女孩的身形转实又虚,虚而无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时针分针秒针不再同向旋转。
三针相逆,缓慢地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陷入疯转。
三枚指针疯狂扫荡激起大片暗红色的波澜,像...血海里的螺旋桨,正搅得血海翻涌激荡。
转速达到峰值!荡起浓黑一片!
刺啦——一声,表盘碎裂。
三枚指针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回转扫过表盘,同时嵌入午夜十二点。整个画面重新平静了下来,回归死寂。一片片浓黑开始往下流淌,渐渐露出暗红的本色。女孩的身影彻底虚无,虚无中似乎有那么一滴鲜红,在成片的暗红色中尤显突兀。那一滴鲜红开始扩散,开始流淌,开始迸射....大片鲜红从画布的上方淋了下来,浓重的血色覆满了整张画布,毛骨悚然。
“戏场无声,伶人无形,浓腥无色。有人杀死了胶片,它的血从幕后渗出,覆盖一切。”不知何处传来一句话,唯一的声响。
“啊!”
卢西安猛地坐起,冷汗浸湿了沙发,留下大片汗渍。
客厅昏暗,窗帘还是半拉着,窗外夜雨滂沱。他看了一眼手机,迷迷糊糊地,又躺了下去。
突然!
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像根木棍笔直地立起。顾不得穿鞋,一头撞在了紧闭的房门上,他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就又迅速扭开门把手冲了出去,身后的房门哐当闭合,震得整栋楼都一颤。楼道里还是那盏不怎么亮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地闪着。昏光里一道黑影闪过,脚步沉重迅猛,那是近乎癫狂的卢西安。他疯狂奔跑着,不时地回头看,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迷离的灯光。
楼道里的男人来回奔跑着,一会儿趴在被木板封死的窗台上听着窗外的大雨,一会儿又坐在台阶上,陷入极度的深沉安静。惨白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翻转出时而扭曲时而平静的五官。
一阵极强的风掠过,撞开了一层大门,狂风夹杂着暴雨灌入这栋公寓楼,扫过每一个角落。卢西安坐在二楼的台阶上,止不住地哆嗦。他向楼下看去,像是发现了什么。而后等不及般地站了起来,一步就迈下五节台阶。
脚底一滑,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拖着破碎的膝盖向下走去。他站在缓步台上,强风凶猛,打得那扇防盗门来回开合。可在他眼里,这扇门光芒万丈。门外是吞天暴雨,却也是广阔天地。穿过那扇门,就能逃离这灯光,这阶梯,这禁锢,这恐惧!暴雨打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湿滑如冰。卢西安再次没能站稳,整个人滚落下去,后脑磕在墙壁上,血流如注。依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身后那汹涌的恐惧逼近,强行压制着他肉体痛觉,以不可违抗之力取代意志。
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逃!
他拖着不堪重负的身躯,蠕动着靠近那扇防盗门,穿过它就能获得新生。眼里能看到外面的广阔世界,那么美好,暴雨都是甜美的,狂风都是可人的——比起身后。恍惚间,这栋公寓楼里的所有狂风暴雨都向着外面倒吸而去,仿佛时光倒溯,好比岁月回流。
那扇防盗门霎时闭合,永不再开。还差一点...卢西安极力地伸长手臂,指尖终于接触到这扇已经闭合的防盗门。那一瞬间,冰冷生硬的触感从指尖流入,却如一道强压电流贯通他的全身,麻痹了他的生欲,麻痹了他的恐惧。眼皮渐合,陷入虚无...
眼皮猛地睁开!他再次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甩出一片冷汗。
叮咚,手机响起。
卢西安拿起手机,锁屏界面上完整地显示着“3月28日星期六 00:00”
并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