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沈玉花这些天来身心疲惫,这压抑狠了的心情骤然放松后,又叫酒精一拿,便显得酒不胜力,晕晕乎悠悠哉了,临走时,她还想着付饭钱的,叫凤儿抢先给付了,沈玉花嘟囔道,也好呢?今儿算是我欠你俩的,来日一定要还呀,说罢,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沈玉花刚走,香草爹便壮着胆子凑过来搭话,他似乎对木琴有些敬畏,不敢靠前,就对了凤儿嘘寒问暖的,一副十足的谄媚讨好相儿,趁着银行、四方和香草仨人围着木琴讲话的空当儿,他又故伎重演,跟上次拉扯洋行一般地把凤儿扯到了屋外,他神神秘秘地告诉凤儿说,杨贤德就要倒台了,他死不死的倒跟咱小老百姓没啥大碍,就是他应下的还欠款的事体可要牵扯上了银行,他向凤儿讨主意,这事到底咋办才好,凤儿就告诉他,这些都是街坊人瞎传言的,信不过的,杨镇长没有事,你只管安心地搞好经营就是,就算杨镇长真有个风吹草动的,一旦有人前来打探调查,你也一定要想尽办法死死保住杨镇长,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杨镇长在,饭店里的欠款就不会少,要是杨镇长走了,这欠款可就成了狗肉帐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呢?说得香草爹频频点头如鸡啄米,他相信凤儿的话,毕竟凤儿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是女婿银行的村里人,自是不会哄骗自己的。
回到屋里,凤儿把刚才香草爹的事讲了,银行几个人也是在讨木琴的主意,听到木琴跟凤儿讲说得一摸一样,也都放了心,仨人一致表示,就算上面来人拿刀按在脖子上逼问,也要死死保住杨贤德的,坚决不讲他的坏话。
走在回村的路上,凤儿依然为今晌午贸然答应沈玉花的事担忧,她问木琴道,咱是不是做得太轻率了些,万一“天然”厂拿了咱的钱,过后又翻脸不认帐,不跟咱合作了,可咋办,厂子的流动资金本就不太足,咱又面临着转型,不是越倒腾越坏菜了么。
木琴反问道,就算咱不把这二十万借给“天然”厂,咱厂的转型就能顺利操办起来么,就目前现状,咱肯定转不了型,也就等着叫南京总厂给咱断奶吧!现今儿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尽量往好处打算使劲儿,或许可能实现跟沈玉花的合作,我也早看了,沈玉花的这场官司难赢呢?这个时候,咱咬紧牙关帮衬着她,就是为咱自己的下一步棋铺路呢?
凤儿似乎明白了木琴的用意,她笑道,你啥时变得这么老谋深算了,就跟个阴谋家似的。
木琴无奈地笑道,我也是被活生生地给逼的呢?
凤儿依旧不安心道,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儿悬,咱是在赌博呢?
木琴长叹一声,半晌儿回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算是在赌博,也是值得呀。
这个时候,山野里起了风,有云朵正从西北天际上漫卷而来,原本有些燥热的空气,顿时清爽起来,还夹带着缕缕湿意,想是要变天了,昨晚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就说,今夜要有小到中雨的,看来,这天气预报是很准的。
木琴和凤儿不敢怠慢,加紧蹬着自行车,尽力朝村子里赶去,
正是杏果熟透了的时候,南京总厂的王工终于步履蹒跚地来到了杏花村。
他本是坐着一辆桑塔纳轿车来的,外带着一名技术员,谁知,在进山的半路上,车子抛了锚,那名技术员本要步行到杏花村里报信的,王工不让,说我自己去吧!也好借着走路观观山景,他以为自己人熟路熟,顺便还要享受一下这里的山野风光带给自己身心愉悦呐,技术员和司机就结伴留在了路上,等候着“天野”厂来人拖车去维修。
王工刚走了不长时间,四喜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从山外逛游着朝家里赶路,四喜见路上停着一辆高档小车,车头朝向山里,有两个穿着考究的年轻人正围着车子乱转圈呐,就知道是到自己村子里去的,他停下来,好心地询问车子咋的啦!司机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定,此人定是跟杏花村相熟的人,他便央求他,快去给“天野”厂送信,叫他们抓紧派车来,把车子拖到山外的修理厂去维修,还说,路上还有个顶重要的人物,正朝村子里走的,你一定要先把他送到厂子里,四喜也是生就了一副热心肠,他啥话也不说了,发动了摩托车就朝前面赶去。
他一直把摩托车骑进了厂子大门,始终没有见到司机说的这个人,其实,也是王工合该自讨苦吃,四喜经过的时候,他正躲在路边的树丛里小解呐,便错过了搭车的机会。
当时,厂子里正处在紧张的鲜果收购阶段,满院子里都是忙忙乱乱的人影,洋行开着大货车,去了镇子上一个收购点拉货,至今还没有回来,今年的鲜果收购,显得很调理从容,因是“天然”厂至今尚未开张,便没有了去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木琴听四喜说,半路上有辆小车坏了,叫厂子派车去接,她便猜到,一定是南京总厂派来的人终于到了,她赶紧给还在镇子上装货的洋行打了电话,叫他把眼前的活计停下来,立马赶到小车停靠的地方,先把客人送回来,再去拖车修理,洋行自是不敢怠慢,就急急地开着只装了一半鲜果的货车匆匆赶了去,见到小车,得知车子的确是南京总厂来“天野”厂公干的,而且是王工亲自来了,已经被一辆摩托车送走了,洋行高兴之余,也就放下了心,他帮着司机仔细察看了半天,也是弄不清车子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没有办法,只能到修理厂去了,镇子上只有一家修理摩托的,修这样的小车,只能到县城了,他把货车掉了头,用钢丝绳拴住桑塔纳轿车,径直朝几十公里外的县城驶去。
这里,木琴给洋行挂了电话后,就急忙安排人手,给客人收拾住处,又叫伙房准备伙食,她又不放心,就如监工一般前后左右指手画脚地亲自动了手,待到自己觉得满意了的时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晌儿,却始终不见客人的影子,就连洋行的鬼影子也不见了,她就站在厂区大门口上了望,其心急火燎的模样,就跟野老婆等汉子一般。
终是等不下去了,木琴就叫夏至骑了摩托车去看看,到底洋行把客人接到哪去了,夏至的摩托车还没驶出村口,就见一个穿着风衣的人,灰头土脸地朝村子里蹒跚挪来,手里还拄着一根细细的鲜树枝,凑近一瞧,竟然是他们朝也想暮也盼的王工,想是王工实在走累了,从路边树丛里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棍,才一路艰难地走来,路上的尘土多,人又走得通身大汗,脸上和脑门儿上便留下了一道道的汗渍灰痕,弄得原本挺板正的人,一身疲惫狼狈不堪。
夏至把王工驮回了厂子,他又沿着大路朝山外奔去,察看王工的小车咋样了,过了大半个时辰,夏至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说自己一直寻到了镇子上,就是没见小车是个啥模样,想是洋行把车拖走了。
这个时候,王工已经被安置在了厂内单身宿舍里,他又在茂青的伺候下,洗了个温水澡,茂青又叫公章回家,取了身干净的衣服送来,叫王工暂时换下了那身充斥着汗腥味儿的衣服,此时,王工正在办公室里喝茶歇腿,并跟木琴等人聊天呐。
凤儿埋怨道,这个洋行,做事从来都是有板有眼扎扎实实的,今儿,这是撞见鬼哩,毛手毛脚顾头不顾腚的,看他回来,我咋样熊他。
王工笑道,这有什么?想当年,我在北大荒的时候,一天往返就是一、二十里的草甸子路,早出晚归的,也早就锻炼出来了,这点儿路程,实在算不了什么?
凤儿见说,方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她嘴里依然强硬道,不行,这个错是饶不得的呢?看我今晚儿怎样惩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