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好。”宋泽微微躬身作为回应，他对于礼节这方面懂得并不多，但好在旁边站着弗拉梅尔导师。

自家导师在这里似乎很吃得开的样子，那由导师抛头露面就好，他待会儿只需要安心承担一个万能钥匙应该尽到的职责即可。

“宋泽先生太客气了，叫我夏绿蒂就可以了。”夏绿蒂的声音像风拂过银铃，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

她缓步走下楼梯，白色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一朵在柔暖灯光中绽放的鸢尾花。

而在她身后，那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管家也走出阴影，如影随形地跟在夏绿蒂的身后，中年男子银灰色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正警惕地打量着宋泽背后的长剑。

夏绿蒂走下台阶，在宋泽面前的位置站定，她比宋泽矮了大半个头，但气场居然丝毫不输。

中年管家看向宋泽的目光愈发不安，最主要的不安其实还是来自于宋泽的携带的佩剑，他上前一步，俯身与夏绿蒂耳语了几句。

“莱昂叔叔，没关系的。”夏绿蒂轻笑道：“宋泽先生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学生，也就是下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而高廷根家族和历代的导师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挚友。”

她朝宋泽伸出右手，手指白皙修长，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得像是易碎的瓷器：“挚友之间无需在意这些细节，不是吗？”

被称作莱昂的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鞠躬，但宋泽却在夏绿蒂伸出的手前傻眼了。

来之前自家导师只科普了瓶中小人和夏绿蒂家主的事迹，却从来没有和他讲解过法国的任何社交礼仪。

他本人也没想过那么多弯弯绕，还以为只要来向瓶中小人问几个问题就能顺利溜之大吉——顺带把他关心的几个关于老唐的问题给问了。

可从没人说过当一位古老校董家族的家主朝你伸出手来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宋泽朝弗拉梅尔导师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的表情严肃而坚毅，一边挑眉一边做了一个努嘴的动作，似乎是在暗示宋泽行吻手礼。

“？”宋泽怀疑导师在骗自己。

但弗拉梅尔导师的表情更严肃了，宋泽从没见过导师有这么严肃的表情，严肃到宋泽甚至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副校长，而是一个真正顶着弗拉梅尔头衔的英雄好汉。

弗拉梅尔导师又做了一个努嘴的动作，这么一个动作居然被他做出了斩钉截铁的气概来了。

宋泽只好虚握住那只手，随后简单躬身做了一个吻手的动作，他此前没有了解过任何关于吻手礼的礼仪，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

——然后他就听到少女的呼吸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旁边的管家也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宋泽就知道坏事了。

反倒是自家的导师毫不避嫌，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弗拉梅尔导师大力拍宋泽的肩膀，语气愉悦：“宋泽你很上道啊，不愧是我的徒弟。”

“……”

宋泽缓缓直起身，看到面前的少女已经双颊飞红。

他决定再也不信自家导师的半个字了。

“咳，”夏绿蒂轻咳一声，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瓶中小人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在那之前，两位是否要先用餐？”

“正合我意，”弗拉梅尔导师摸摸凸起的小肚子，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你们家的鹅肝酱真是一绝，话说我最爱的那个老厨子还在工作吗？”

“您说的是老皮埃尔先生吧？”夏绿蒂微笑：“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退休了，现在担任总厨师长的是他的徒弟。”

“那正好检验一下徒弟的水准，我的口味可是很挑……”

“导师，”宋泽打断了弗拉梅尔导师：“我觉得还是先见过瓶中小人吧？”

“孽徒你能不能别挑在我准备吃鹅肝酱的时候报复我？”弗拉梅尔导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导师可以先去吃饭。”宋泽说：“我想先去看看瓶中小人，让这位管家带我去也可以。”

宋泽还真不是蓄意报复，他信奉的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犯了错下次改正就好，没有因为这种事情报复的理由和必要。

而先去看瓶中小人，也是先完成任务再收钱的老习惯了，总不能吃了人家的饭，到时候发现言灵对瓶中小人不起作用，那该有多尴尬。

“没想到宋泽先生这么积极。”夏绿蒂眼前一亮：“那么不如由我为宋泽先生带路吧，莱昂叔叔，请带弗拉梅尔导师去用餐。”

“可是小姐……”

“莱昂叔叔。”夏绿蒂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辩驳的感觉：“我想带宋泽先生过去。”

“说得真好，年轻人就得多磨炼才行。”弗拉梅尔导师也在旁边添柴：“莱昂你是怕我的徒弟会对可爱的夏绿蒂做些什么吗？”

“没有的事情，弗拉梅尔导师。”管家无奈地躬身：“我带您去用餐吧。”

弗拉梅尔导师挑了挑眉，跟着管家走了，临走前还用口型对宋泽说了句“拿下她”，宋泽则干脆假装没看见。

“那么，”夏绿蒂似乎放松了一些：“请和我来吧。”

宋泽跟随夏绿蒂穿过楼梯下的一处暗门，暗门后是一条挂满了高廷根家族历代家主肖像画的长廊。

两侧的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将所有的画像打亮，照亮画框中那些戴着绶带与勋章的面孔，各位家主的容貌都不尽相同，但所有人的瞳孔都是漂亮而锐利的碧绿色。

最古老的一幅画中，身着文艺复兴时期服装的男人正将一枚戒指交给跪地的骑士，画框下方用拉丁文镌刻着“知识即权柄”。

“那是1398年，初代弗拉梅尔导师将炼金术奥秘授予高廷根家族先祖的场景。”夏绿蒂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从那时起，高廷根家族就肩负着守护某些秘密的使命。”

“很古老。”宋泽说。

“在校董家族当中，有很多都是古老的家族，”夏绿蒂笑了笑：“宋泽先生是第一次来巴黎吗？”

“第一次来法国。”宋泽老实回答。

“需要我带您浏览一下这座城市吗？”夏绿蒂眨眨眼：“我很乐意担任导游的职责。”

“呃……还是先看看瓶中小人吧？”宋泽说：“我不一定能得到它的认可的。”

“没关系，只是尝试一下。我也没能得到瓶中小人的认可；其实我还以为我挺聪明的。”夏绿蒂说。

“可能它对于聪明标准的评判有点不太一样。”宋泽说。

夏绿蒂笑笑，两人继续沿着长廊前进。

离开了管家的夏绿蒂似乎变得活泼了一些，动作姿态也不像之前那样恪守标准的礼节，宋泽猜测大概是那位家臣一直在用较高的标准来要求夏绿蒂。但其实夏绿蒂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

“我听说，宋泽先生之前当过猎人。”夏绿蒂好奇地问：“我很向往这种自由自在的人，请问猎人一般都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之前是做过一段时间的猎人，但自由自在倒也说不上。”宋泽点头：“我有几个固定的主顾会给我派发一些私单，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一般是盗墓之类的工作。”

“盗墓啊……”夏绿蒂有些出神：“我之前有偷偷看过中国的盗墓小说，中国古代那种风水术和炼金术是不是很像？”

“……我其实昨天晚上才成为弗拉梅尔导师的学生，对炼金术的了解仅限于入门。”

宋泽有点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本来是要第一次授课的，但是还没上课，就到法国来了。”

夏绿蒂轻轻啊了一声。

“抱歉，初次授课应该很有纪念意义才对，是我打搅你们师生了。”

“没有的事，我也想见识一下瓶中小人的知识。”宋泽说：“而且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