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0章 血染常府街 上(1 / 2)道明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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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元年四月初五,申时。

南京城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雨里。本该是市井喧嚣渐起的时辰,拾珠巷却静得出奇。巷子两端的出口在雨幕中模糊,如同被无形的铁壁封锁。

浸湿的官靴踩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水花。手势一挥,一队锦衣卫沉默无语地快速逼近巷口。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或帽檐滴落,浸湿了肩头的衣衫。

高虎伏在废弃院子东侧一堵矮墙后。他身后,十名精锐番子紧贴湿冷的墙皮,分作两组。刀盾手在最前,蒙着牛皮的圆盾护住要害,绣春刀已经出鞘;钩挠手居中,沉重的枪杆斜指上方,锋利的倒钩闪着寒光;两名弩手压阵,弩机平端,冰冷的弩矢对准了破败的院门和几处可疑的窗口。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湿冷的寒意穿透皮甲,雨水让皮甲变得沉重而滑腻。空气中只有雨水滴落、皮甲摩擦和压抑呼吸的细微声响。

李厚和他带领的五名手下,紧贴在恒源当后院那扇厚重的木门两侧。李厚魁梧的身躯紧贴着湿漉漉的门框,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按在门上,感受着门板的震动。他身后的手下,同样刀盾出鞘,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被雨水和等待双重煎熬的焦躁。

在他们背后的一处房顶,张一郜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目标,从他这个角度看得到院子的全貌。他侧后,两名弓手半跪,箭已搭在弦上,淬了毒的三角箭镞在灰暗的雨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雨水和汗水混合着顺着他们的鬓角滑落,滴在湿漉漉的瓦片上。他们呼吸极轻,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全身肌肉紧绷,等待着那一声撕破寂静的号令。

有附近的居民偶然出门,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退了回去,把门窗紧闭。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看到前面站着封锁街巷的番子,还想探头探脑看几眼,王琳绣春刀出鞘三寸,吓得货郎丢下担子,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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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硝石、硫磺、汗液和一种南方特有的、令人窒息的霉湿气味。三个精赤着上身、头顶着金钱鼠尾的汉子和太监孙永忠围着一张简陋的南京城防草图。拜朱哈,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旧疤,肌肉如同铁铸,带着满洲巴牙喇特有的冰冷威严。他用生硬的汉语低语,手指重重戳在草图上的某处位置:“守卫……二十人,两班轮换。戌时三刻换防,有一刻钟空隙。天黑,动手。火起,乱,趁乱出城。孙公公,安排好了船。”

角落里,穿着灰袍子的孙永忠阴恻恻地点头,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船在桃叶渡备着,万无一失。这次,定要再送南明皇帝一份‘大礼’。”他语气里带着刻骨的怨毒和即将得逞的兴奋。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个满洲人,心里清楚得很,若非自己这条地头蛇的渠道,这几个凶神再能打也寸步难行。

陈守财缩在更角落的阴影里,脸色惨白,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大气不敢出。

格日勒,那个高大的蒙古汉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蒙语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江南的鬼天气。早点办完差事,回去喝马奶酒,抱婆娘多痛快。”他眼前闪过自家毡房和分得的肥美草场,还有新掳来的那几个汉人包衣阿哈,不知道春播的种子下地没有。

一直靠在门边、闭目养神的锡尔度,南方潮湿粘腻的空气让他胸口发闷,无比渴望北地干燥凛冽的风。他压抑着不耐烦的情绪。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不对……”锡尔度的声音低沉沙哑。“有动静,我出去看看。”

其他几人顿时警觉。锡尔度是经验丰富的阿里哈超哈,直觉一向很准,这一路南来,靠着他,躲避了很多次危险。拜朱哈眼神一凛,立刻挥手示意噤声。所有鞑子瞬间抓起了身边的武器,动作迅捷无声。孙公公也下意识地往墙角阴影里缩了缩。

锡尔度无声地移动到破败的窗边,极其小心地用弯刀刀尖拨开一条窗纸缝隙,向外窥探。

外面没有动静。他不放心,又侧着身子,小心地打开房门,猫着腰,闪到院子里,侧耳倾听。

“太静了……鸟呢?虫呢?巷子里……没人走动的声音?”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细雨中的巷子,空无一人,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雨丝无声地织成一片灰蒙蒙的纱幕。这种绝对的、被雨水包裹的死寂,让久经沙场的锡尔度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就在他瞳孔收缩,准备缩回头示警的刹那——

咻!

一支弩箭带着撕裂雨幕的尖啸,从对面高处屋顶的某个刁钻角度,如同毒蛇般激射而至!目标正是他的咽喉!

凭着本能,锡尔度一个滚身避过利箭。……“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木柱,箭尾兀自嗡嗡颤抖!木屑混合着雨水溅落。

“敌袭!!”锡尔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几乎在格日勒射出第一箭的同时,高虎的小队也发动了强攻!一名试图翻墙进入的番子,落地时脚下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脚底被草丛里布置的尖锐铁蒺藜刺穿了!剧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倒地,泥水四溅,被格日勒抓住机会,一箭射穿了肩膀!

高虎听到院内惨叫,知道偷袭已经失败,对方有了防备。他一挥手,两名抱着撞木的番子将撞木狠狠撞在废弃院子的破门上,

“砰!哗啦——!”

本就腐朽的门板应声碎裂!木屑和雨水四溅!

高虎怒吼一声:“杀!”率先顶着盾牌冲了进去,其余番子们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敌人,而是密集又致命的箭矢!

“噗嗤!”一个钩挠手立功心切,只稍快了一步,只听他惨叫一声,胸口被一支劲箭洞穿,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湿滑的泥地上!

紧接着,又一支箭射中了一个刚刚射出一支弩箭的弓弩手的咽喉,这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一只沉重的布袋倒在地上。

一支箭“当”地钉在高虎举起的圆盾上,力道之大,震得他手臂发麻!身后鱼贯而入的番子们,不是被箭矢贯胸而入,就是腿上中箭,倒地惨叫。

在屋顶上掠阵的张一郜脸色阴沉,他指挥着身边的弓箭手进行压制。但很快引来了反击,两名弓箭手先后被射翻,从屋顶滚了下去。还好张一郜躲得快,险些也中了一箭。

“怎么射得这么准?”张一郜内心大骇!连忙从屋顶下来,指挥人手进行补位。

随着高处屋顶上埋伏的两名弓箭手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射杀,攻进院子的高虎小队完全被屋内射出的利箭压制,非死即伤。

“退!”高虎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拼命拖着一个倒地的弩手,退出院子。

屋内的鞑子虽然暂时占了上风,但是也是气氛极度紧张压抑。

拜朱哈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角落里的陈守财,“是你?!内鬼?!”他的满洲腔调里充满了对汉人天生的鄙夷和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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