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娇俏娘子惹人怜,酒壶相碰推心腹(1 / 2)饶三木
“区区三个毛贼,本少帮主一刀斩之……”
徐耀祖翻身下马,一甩腰间染血的刀,猩红的血线溅了一地,继而收刀入鞘,动作一气呵成。
这般视杀人如屠鸡的轻慢语调,配上他脸上恰到好处的倨傲与淡然,既不显张扬,又将功绩暗暗彰显,顿时引得周遭帮众一片喝彩。
“老帮主果然虎父无犬子!少帮主这般年纪便有如此身手,日后定能继承衣钵,带领我威虎帮重振往日雄风!”
“少帮主初次随队走镖,就敢直面穷凶极恶的马匪,这份胆识气魄,便不是我等庸碌之辈能比的!”
“此次北狄之行,有少帮主坐镇,定然马到成功,满载而归!”
赞誉声此起彼伏,徐耀祖听得极为受用,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目光扫过人群,特意用带着几分轻蔑的眼神,瞟了一眼被冷落在旁的黄由基。
后者正低头用干布擦拭着夔牛大弓,又摸出一块羊油轻擦弓弦,对周遭的喧闹恍若未闻。
“哼,三个马匪,的确是死于一人之手,可却不是死在你徐耀祖刀下。”
稍远处,陆虹翎一声不屑的冷哼。
她常年刀口舔血,单凭马匪尸体上的伤痕便能洞悉实情:那三颗滚落在地的头颅,断颈处血肉模糊、边缘崎岖不平,哪里是刀斩所致,分明是被人以极强的腕力硬生生折断脖颈、撕扯下来的。
镖队之中,能有这般刚猛虎爪手的,唯有徐耀祖身边那名贴身老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夏仁将马缰牢牢系在木桩上,目光扫过那些围着徐耀祖大献殷勤的帮众,语气平淡,“有时候,装糊涂能换来的好处,可比说真话多得多。”
“我偏不喜欢装糊涂。”
陆虹翎皱紧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威虎帮以前,也不是这般满是趋炎附势之辈的。”
“你错了。”
夏仁轻轻摇头,迎上她不解的目光,“威虎帮从来都是那个威虎帮,没变过。变的是你,你不再是对它忠心不二的供奉。立场不同了,看事情的眼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可是……”
陆虹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忽然想起了一些尘封的旧事,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陷入了沉默。
“啧,好一副后天魅骨。”
就在陆虹翎失神之际,身旁的夏仁忽然轻呼一声。
陆虹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三颗血淋淋的马匪头颅旁,站着一对狼狈的妇孺。
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头上裹着一方洗得发白的纱巾,一身粗布麻衣紧紧裹着身子,低眉顺眼。
她的臂弯里,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娃,约莫五六岁的年纪,脸色蜡黄,眼神呆愣,似乎是被地上带血的头颅吓傻了,瘦小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少帮主,这对妇孺该如何处置?”
簇拥在徐耀祖身旁的一名帮众出声问道。
徐耀祖正沉浸在众人的追捧之中,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那妇孺一眼,抬手挥了挥:“给点干粮,打发她们走吧。我们威虎帮是走镖的,又不是开善堂的,从马匪手里救了她们性命,已是她们的福分。”
话音未落,那妇人就带着哭腔开口,声音柔柔弱弱,听得人心头发软:“恩公,我们娘俩的性命,全是您给的……”
自称月娘的妇人揽着怀中的小女娃,哭得梨花带雨,脚步踉跄地朝着徐耀祖走去。
围在徐耀祖身边的帮众见状,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我们镖队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孩子,跟着我们也不方便。”
徐耀祖皱了皱眉,他实在不记得,这对妇孺何时跟着上了镖队的营地。
“恩公,我们娘俩本是北狄的良善人家,不慎被马匪掳掠至此。本以为余生只能在屈辱中度过,万幸得遇恩公搭救。”
月娘身子一歪,径直跪倒在徐耀祖脚边,声音愈发哽咽,“月娘不求别的,只求能留在恩公身边侍奉,哪怕只是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月娘都心甘情愿。”
徐耀祖见状,心中顿时升起几分怜惜,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何必动不动就下跪。”
说着,他伸手想去搀扶。
那妇人顺势抬手,搭上了徐耀祖的臂弯。
徐耀祖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尚未回过神来,便见月娘缓缓抬起头。
一张水灵灵瓜子脸,弯弯睫毛上挂泪珠,琼鼻翕动微微,杏口娇喘连连,细长的眼眸右侧,缀着一颗小巧泪痣。
再往下看,那悄然微敞的对襟间,露出一片雪白,在粗布麻衣的遮蔽下,若隐若现,更显楚楚动人。
这般我见犹怜、千娇百媚的模样,别说近距离接触的徐耀祖浑身酥了半边,便是围在附近围观的帮众们,也个个看得呼吸粗重,眼神火热。
“少帮主,这女人家带着个娃娃,在这荒漠上独行,无异于自寻死路。咱们镖队的口粮充足,多添两张嘴也不算什么负担。”
“是啊少帮主!我威虎帮在蓟州城也是名门正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咱们的作风。”
“再说了,少帮主这次出门,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人。这小娘子瞧着就是个妥帖能干的,不如就答应下来吧!”
分不清是被女人不堪的境遇打动,还是被那少见的姿容所俘获,围观的帮众纷纷在旁帮腔,劝徐耀祖收留。
“这……”
徐耀祖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可搭在月娘臂弯上的手,却没有丝毫要抽回来的意思。
“既然大伙儿都有心扶危济困,那本少帮主便……”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应下,一道红衣身影却忽然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住口!”
陆虹翎的呵斥声如当头棒喝,瞬间压过了周遭的议论,“这女人一副狐媚子长相,来路不明,还是个北狄人!鬼晓得她是不是马匪派来的探子!你这般贸然收留,把整个镖队的安危放在何处?”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醒了不少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帮众。
“对啊!她是北狄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陆供奉说得有道理,这鸟不拉屎的地界,那三个马匪哪里能掳来这般标致的女人?”
“俺娘常说,越好看的女人越危险,这话可一点不假!”
见周遭人的态度渐渐转变,徐耀祖也不由得郑重起来,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
“唉。”
月娘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无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陆虹翎,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与酸楚:“妹子,看你的模样打扮,想必是习武之人,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便是三五个马匪,也近不了你的身。”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身子,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红着眼眶道:“可这世道,有多少女子能像妹子这般幸运?既能习得一身本领,又有镖队帮派作为依仗。马匪掳掠妇孺之时,可不会问你是大周人还是北狄人啊。”
“我……”
面对月娘这番话,陆虹翎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罢了,既然妹子容不下我,我也不愿给恩公和各位壮士添麻烦。”
月娘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对着徐耀祖和一众帮众深深躬身作揖,“月娘这就带着孩子离开。”
说着,这位方才还被马匪用粗绳捆缚手脚的妇人,轻轻理了理头上的纱巾,揽紧怀中的小女娃,转身便要朝着茫茫戈壁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