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何言超轻声道：“我们要见的人，约好了吗？”

“约好了，下午三点。”代办转身道：“不过……何部长，我们真要用罐头和药品换那些纸？”

“那不是纸，是苏联最精华的遗产。”何言超望向窗外，想起了前世网上流传的那段话。

嗨，同志，你知道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在哪吗？我在地图上找不到了……

车队驶过莫斯科河，克里姆林宫的红星在阴云的笼罩下显得暗淡无光。

轿车驶入阿尔巴特街，停在一栋大厦前。何言超推门下车，整理了一下衣装。寒冷的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在大毛家的征程。

冬已深，春天还会远吗？

莫斯科，列宁格勒酒店。

这座斯大林时期建造的宏伟建筑曾是苏联接待外宾的象征，如今大理石墙面斑驳，水晶吊灯蒙尘，却依然保持着某种褪色的威严。

何言超的房间在七楼，透过窗户能看见克里姆林宫尖顶上的红星。

他已经坐在套间的会客厅里，面前摊开三份文件夹。

第一份是瑙鲁代表团正式行程：上午拜会俄罗斯外交部，中午与能源部官员工作午餐，下午参观全俄展览中心，都是例行公事，之后的谈判才是重点。

第二份是星海集团技术需求清单：从航空发动机到特种焊接工艺，从复合材料配方到激光技术，洋洋洒洒二十七大类，一百三十四项具体技术。

第三份最薄，只有两页纸。上面列着可以用来交换的物资：面粉、冻肉、抗生素、食用油、电视机……还有何言超特意加上去的可可豆。

“可可豆？”陈欢然走进来，把一杯热茶放在何言超面前。

“俄罗斯人嗜甜。”何言超合上文件夹，“但这两年糖价飞涨，巧克力成了奢侈品。我们给他们可可豆，他们自己加糖生产，成本能降一半。”

“还是老板你想得周到。不过这些东西运过来，真能换到技术？我是说，那些可都是苏联压箱底的宝贝。”

“不是宝贝。”何言超纠正，“是曾经的宝贝。现在莫斯科的科学家，月工资不够买一周的面包。实验室停水停电，仪器生锈，数据还在，但没人在乎了。”

何言超端起热茶，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

“俄罗斯的私有化进程尚未正式开始，现在就要油田、矿山、军工厂，肯定会被人诟病。先拿下技术资料、设计图纸、实验数据。复印一份给我们，原件还在俄罗斯，他们觉得没损失。”

“可那些技术……”

“大多数是军民两用。”何言超翻开第二份文件，指着一行字。

“比如这个涡轴发动机。原版用在重型军用直升机上，但我想要的是它的工业衍生版本：高效、耐用、适合长时间连续运行，能应对极端环境。”

“发电？”陈欢然立刻明白了。

“对，但不止。”何言超点头。

“那特种焊接工艺呢？”

“造船。这是苏联当年为了北极开发研究的技术。现在他们没钱开发北极，我们可以用来造LNG船。”

俄罗斯人会想：给他们焊接技术，他们顶多造运输船，难道还能造航母？给他们涡轴发动机技术，顶多发电，星海还能造出重型武装直升机？普通直升机都不是那么容易造的。

“所以我们拿到的，都是他们认为无害的技术。”陈欢然恍然。

“准确说，是暂时无害。”

两天后，上午十点，俄罗斯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大楼。

这座建于六十年代的建筑是典型的苏联式风格：大理石地面、挑高大厅、墙壁上镶嵌着马赛克壁画，描绘着工人、农民和科学家建设共产主义的场景。

只是如今，壁画边缘剥落，大厅里暖气不足，工作人员裹着大衣匆匆走过。

谈判安排在四楼会议室。长条桌的一边坐着俄方代表：科技委副主任伊戈尔·彼得罗夫；能源部技术司司长瓦西里·伊万诺夫，面色红润，手指有烟熏的痕迹；还有三位来自不同研究院的副院长。

另一边是何言超、瑙鲁驻俄代办，以及两位星海集团的技术顾问。

“何先生，欢迎来到俄罗斯。”彼得罗夫用英语开场，声音沙哑，“我看了贵方的技术需求清单……很广泛，也很有针对性。”

“我们相信合作应该互惠互利。”何言超微笑着，用俄语回应，“俄罗斯拥有世界顶尖的科学技术积累，而瑙鲁和星海集团，可以提供俄罗斯目前急需的生活物资。”

他刻意用了生活物资这个词，而不是更直白的食品或药品。

伊万诺夫清了清嗓子，也用回了俄语：“早就听说阁下精通多种语言，没想到俄语也是如此流利。清单上的项目，有些涉及敏感领域。比如航空发动机的燃烧室设计，这关系到……”

“热效率。”何言超接过话头，“我们关心的是如何将燃烧效率从38%提升到42%，这对于燃气发电机组、涡桨发动机意义重大。光是一座电站，每年就能节省数百万美元的燃料。至于这个设计最初是用来做什么的……”

何言超摊手，道：“以星海的技术，还造不出涡扇发动机。”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俄方代表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何言超的直白反而让他们放松了些——这个中国人显然很懂技术，也很清楚界限在哪里。

“那么，关于交换条件。”彼得罗夫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贵方提供的物资清单，我们认为有些单薄。尤其是考虑到某些技术的战略价值。”

来了，漫天要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