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望的眼神,那无法缓解的痛苦,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想到了顾洲远。
远哥医术高超已然所有大同村乃至青田县人的共识。
那时候的小五都已经快没气了,回春堂的李老大夫都已经说救不活了,结果远哥医治了不到半天时间,便能说话吃粥了。
还有洛青莲的爷爷重症伤寒,跟冬柏媳妇儿远哥用了一小把药片便將其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至於后面的主动种牛痘,更是神乎其神。
远哥!他一定有办法救这些人!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夜深人静,侯岳找到父亲侯靖川,声音乾涩:“爹,我想给远哥写信……”
侯靖川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胡闹!岳儿,你可知其中利害?”
“洲远那孩子处境本就微妙,许之言前来本就意味莫名,朝廷已然是对他心生不满!”
“此时將他牵扯进军务,尤其是这药材之事,若被有心人曲解,扣上一个私通边將』、图谋不轨』的罪名,便是万劫不復!”
“你这是要陷他於死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为父知你心急,但此事,绝不可为!”
侯岳垂下头,父亲的话像冰水浇头,他无法反驳。
他知道父亲是对的,远哥在大同村看似安稳,实则步步惊心。
回到自己的住处,侯岳辗转反侧。
伤兵营里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同袍们倒下时不甘的眼神,还有那个年轻什长临死前的囈语……不断在他眼前交替闪现。
理智告诉他不能连累兄弟,可情感却在疯狂吶喊:难道就眼睁睁看著这些人因为缺医少药而白白送死吗?
最终,他猛地坐起,点燃油灯。
他提起笔,手微微颤抖,不再是请求兵力支援,而是將所有的绝望与期盼,都凝聚在了救治伤患上:
“……远哥,见字如面。北疆战事惨烈,非弟笔墨能形容万一。”
“如今郡城伤患激增,药材罄尽,医者束手。”
“每日皆有袍泽因伤重不治而亡,其状之惨,弟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弟知兄处境艰难,本不该以此事相扰,然实不忍见数万將士因无药可医而枉送性命……”
“兄素来机变,若有良方,或知晓何处可购得救命药材,万望施以援手,救淮江伤兵於水火!”
“此乃弟私心所请,与家父、与郡守府皆无干係。”
“若能成,弟代上千伤兵,叩谢兄长大恩!”
“若事不可为,亦不必勉强,弟绝无怨言。”
“弟侯岳,顿首再拜!”
他犹豫再三,將信用火漆封好,唤来那名绝对忠诚的家將。
再三叮嘱:“此信关乎无数伤兵性命,务必亲手交到顾爵爷手中!若遇盘查,便说是家书。无论如何,不能牵连到顾爵爷!”
之所以不用信鸽,是因为如今天气恶劣,信鸽並不一定能稳妥將信件送达。
事关重大,还是用人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