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血腥、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突厥人兴奋的嘶吼……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衝击著他的感官。
他看到一个突厥百夫长模样的人,狞笑著挥刀,將一个试图用木盾格挡的新兵肚皮划开!
鲜血和內臟泼洒开来,溅了周围人一身。
那新兵临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神,深深烙进了王栓子的脑海。
“柱子!” 王栓子认得那人,昨天还分吃过同一块乾粮。
愤怒和恐惧交织,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那个凶悍的突厥百夫长注意到了如同疯虎般左衝右突的老刀,策马直衝过来,手中带血的弯刀高高扬起!
“伍长小心!” 王栓子和毛头几乎同时惊呼。
老刀反应极快,侧身闪避,同时腰刀精准地划向马腿。
战马悲鸣著跪倒,那百夫长矫健地翻身落马,与老刀战在一处。
两人都是悍勇之辈,刀光闪烁,火星四溅。
王栓子想上去帮忙,却被另一个突厥骑兵缠住。
“死吧,乾狗!” 那百夫长找到一个破绽,弯刀带著恶风劈向老刀脖颈。
老刀奋力格挡,却因之前腿伤行动稍滯。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异常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栓子刚拼著胳膊被划伤的风险,用长矛捅穿了对面突厥骑兵的肚子。
一回头,就看到老刀踉蹌后退,一道恐怖的伤口从他左肩一直延伸到胸口,鲜血如同泉水般喷涌而出,將他半边身子瞬间染红。
老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血沫。
他充满野性和生命力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土地上,激起一片雪沫。
那个总是骂骂咧咧,却会在夜里偷偷给他多分半块饼,会在站哨时让他多睡一会儿,会教他如何在战场上保命的老兵……
就这么倒下了,倒在离家乡只有三十里的荒郊野岭。
王栓子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老刀倒地时那声沉重的闷响,在他脑海里无限迴荡。
“伍长——!!!” 毛头髮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王栓子没有喊,他只是死死地盯著老刀兀自温热的尸体,盯著那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盯著那张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熟悉的脸庞。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夹杂著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恐惧。
他感觉不到胳膊伤口的疼痛,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疲惫。
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那个刚刚砍杀老刀、正在得意咆哮的突厥百夫长。
“我操你祖宗!!”
王栓子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扔掉碍事的长矛,捡起老刀掉落的那把沾血的、卷刃的腰刀,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管不顾地朝著那百夫长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