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委屈?别这样!想想现在如果是朕落在你们手里,你们肯定也要第一时间弄死朕!这样想想,心里是不是就好受些了?”
泪水不断流淌,沮授想拿手掌去接,但却根本接不住,从指缝中就缓缓流走。
掩盖不成,沮授索性放声大哭,声音格外嘹亮。
“我,自知必死,为何一想人事,却还是泣不成声?”
沮授断断续续的问出这句话,而刘邈则是朝后一躺,神情慵懒。
“人于天地亦一物,固与万类同生死。”
“你也不算老,身体看着也算硬朗,自然而然就忘了一件事——人,终究会老,会死的。”
“看你眼睛那黑眼圈,估计和孔明一样,连休息一下都是奢望。却不知忙来忙去,自己就老了,死了,然后才开始害怕,才开始恐慌。”
刘邈自豪的拍拍胸脯——
“朕不一样!”
“朕是知道自己会老,会死的!而且朕还知道这一天其实并不晚,所以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死了也不亏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沮授泪眼婆娑的看着刘邈。
这话,怎能出于一个朕即国家的天子之口?
刘邈此言,对得起大汉,对得起士卒,对得起百姓吗?
刘邈看沮授终于不哭了,也是微微一笑。
“那些个先贤大儒们,老是想教人将生死看淡。”
“可越是看淡生死,其实就越是怕死。”
“倒不如,将生死看的重一些,如此其实反倒就不怕死了。”
沮授听着刘邈的歪理学说,顿时有些无语。
但在感受到自己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时,却又不能反驳。
“陛下说的不错。”
沮授的情绪渐渐平稳。
“其实我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做。”
“就比如陛下的三长、均田,还有在蜀地搞出来的科举,其实作用意义,我都看的清楚。”
“我本想此战胜利,待回到邺城后,就写封万字书,让北方也施行大汉的政策……”
沮授叹息一声:“不然的话,几百年后,又是如此乱世。”
“呵!”
刘邈毫不犹豫的嘲讽起沮授。
“几百年?就北赵现在那样子,就算苟延残喘,大概撑个几十年就没了,还想要几百年?想的倒挺美!”
被刘邈打断的沮授眼神再次变得幽怨。
临死,刘邈都不愿说两句漂亮话哄哄他?
同时刘邈也叹了口气。
“你越是这样,朕就越舍不得杀你了。”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朕一个人都不想杀。大家和和气气、文文明明的坐在一起吵吵架,互相扔一扔靴子难道不可以吗?呵~”
刘邈的牢骚,在此时芒砀山周边的尸山血海的映衬下,多少显得虚伪和幽默。
可是沮授看着刘邈,却是认真点头:“陛下说的,应该是真话。”
“废话!朕从来不说谎!”
沮授此时忽然轻笑起来。
“又笑什么?”
“笑陛下真的极为有趣,可惜我这是第一次见陛下,不过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刘邈愈发无奈:“你要说这些?不趁着这时候赶紧骂朕两句?你再这样,朕怎么舍得杀你?”
沮授看向山下。
“陛下尽管动手就是。”
“这些士卒能够死得,难道我就死不得?”
“……”
刘邈撇撇嘴:“你死之后,朕会将你尸身送回对面,让你落叶归乡。”
“谢过陛下。”
“不客气!应该的!”
刘邈挥挥手,立即就有刀斧手上前,将沮授带下去。
刘邈说不上高兴,却也说不上悲伤。
但在看到山下无数庆祝自己又活下来的汉军士卒后,也是翘起嘴角——
“今夜庆功!不醉不归!”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