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是不是技术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家的院子很清雅,而且距离徐光启练兵的地方不远,当天下午柳冲就让安俊带着他去拜访徐光启。
安俊原本还有些忐忑,毕竟,徐光启是个进士出身的清流官员,很可能会讨厌柳冲这种背负纨绔之名的武勋子弟。
然而,出乎安俊意料的是,接到柳冲递进去的名刺,徐光启竟然亲自出迎,“早就听闻柳三郎之名,只可惜我一直驻足通州,未能一见,今日相见正好弥补我心中遗憾,要是你不来通州,我下个月会去京城见你的,哈哈。”
徐光启这种超出意料的平易近人,不但吓到了安俊,连柳冲都受宠若惊。
“不敢当,不敢当,玄扈公,真是折煞晚辈了。”
柳冲连连谦虚,道:“晚辈家中有玄扈公翻译著作的《几何原本》《测量法义》《勾股义》《甘薯疏》《种棉花法》等多本心血之作,晚辈对玄扈公仰慕已久,能够当面请教,实乃晚辈之幸也。”
今年还未满六十岁的徐光启,看起来要苍老的多,像个老农、工匠多过像个帝师、高官。
皇帝的老师有很多,比如左右春坊、左右庶子、左右渝德、詹事、少詹事等等。
徐光启是詹事府少詹事,主要工作就是教太子读书,他曾教过光宗朱常洛、天启朱由校、还教过信王朱由检。
不过,前年,萨尔浒之战前,徐光启就认定明军会败,萨尔浒战后就向万历皇帝申请来通州练新军了。
而由于徐光启常年研究农作物,军营练兵,甚至是在作坊里研究枪炮,所以气质不像官员,反而像工匠、老农。
徐光启面露老农般的憨厚笑容,道:“我知你从小喜欢西学,令师王葵心跟我说过你的事情。”
王徵号葵心,对西学极有见地,尤其精通机械学,与徐光启合称“南徐北王”,大明朝的天主教圈子就这么大,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说着,徐光启一指身边那位二十出头,身穿儒衫的青年,道:“有你们这些后辈,继续研究西学,我等也算后继有人啊。”
那青年见柳冲看向他,当即拱手道:“在下南都国子监监生陈于阶,玄扈公是我舅父,柳三郎称我仲台便可。”
“原来是仲台兄,听闻兄擅长天文以及枪炮术,我对此也颇有心得,今日倒要好好切磋一番了。”
柳冲既然来拜访徐光启,自然要弄清他和他身边的人。
陈于阶虽然有徐光启这个进士、翰林出身的舅舅,但他本人不读四书五经,专好华夏杂学、后来迷上西学,监生身份是拿钱捐的。
陈于阶大喜:“哦?那真是太好了,平日里除了舅舅,我也找不到什么人讨论这些学问,柳三郎之言,正合我意。”
客气几句,大家进屋入座,奉茶后,徐光启盯着柳冲看了半天,直到看的柳冲有些发毛,他才道:“早些年,我为研究西学,才受洗加入天主教,令师王葵心与我的经历差不多。早前葵心贤弟写信来,说你办报纸、造嗅盐、摆钟、燧发枪、新式火炮、炮车以及各种车辆之事。”
“这些新造物你是怎么想到的?不要说只是受西学影响,我们也都精通西学,却造不出这些东西,连泰西都造不出这种精致器物。”
“燧发枪、四轮马车泰西确实也有,但别的东西,尤其是摆钟,‘摆的等时性原理’,三十多年前才被发现,连很多传教士都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无论大明还是泰西,铸造火炮都追求更大射程、更大口径。你为什么说轻型化、精准化才是野战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