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头这座城市是真的新也真的大, 因为没有城墙,所建楼房都很高,最少也有三四层, 最高的是衙门所占的高楼足足九层,地下还有三层。
衙门里的人入驻进来,每层分一分, 显得人少得可怜。
最为醒目的是一楼几个入口处墙壁上都摆放着一个大框子,框子里放了木头牌子,显示衙门那个房在几楼, 想要处理什么就去几楼找人。
皇帝看了新鲜, 当即去了二楼,二楼是户房, 掌控着一县黄册和鱼鳞册。
前者是县内管辖下的人口户籍, 后者是土地。
到了二楼门口又是一个标识, 这个是标识每个房间的作用, 比如要办路引去办公室一, 办理地契过户去办公室二。
黄册和鱼鳞册在档案室,要去办公室十二。
皇帝领着一众人没有急着去档案室, 而是停留下来看着各个敞开着的办公室门。
有的正在帮人迁户, 可以在本地定居, 办事的吏员并没有趾高气扬, 而是和和气气将该提前告知的事说了, 再说了迁户的政策。
“现在迁户到包头可以领到二十亩草地,我们这边可以租羊羔子,羊羔子养大我们回收成羊,产下的羊羔子、羊奶、羊毛归你,二十亩地可以租你二十头羊, 你要是觉得少可以跟银行贷款,拿草地抵押拿到一批钱来买羊羔子,银行跟我们有合作可以免利息,非常划算。”
“啊?”一个明显陕西老农模样的中年人抓了抓头巾,“可是我不会养羊,我们那种地更多。”
吏员一听忙道:“种地更合适,这草地每年都需要撒草籽,要是草丰盛,养的羊少这草还能卖出去,咱们这还有人收购牧草。”
中年人一听心动了,“迁户过来真的给地?”
“给。”
“这地以后都是我家的了?”
吏员似笑非笑,“我们这跟别地可不一样,这地在九十年内归你,可没有永远一说。”
“这地所有权还是官田,只是使用权利归你,九十年内,官府不会收回,前五年不收税,后五年税收减半,十年后才是正常收税。”
“这地等于是县衙借给你们,到你们手里起码传三代,再说真要给你,说不定后世子孙不孝把地给卖了,还不如留着传三代,起码三代内有地心里不慌不是?”
这话说得在理,可听着让人非常不舒服。
中年男人明显是舍不得白给的土地,虽然不像关内开荒土地归自己,可前五年内免税,后五年半税也是极具诱惑力。
关键是要不是老家受灾或无地也不会跑到关外讨生活。
这人沉默片刻后道:“迁,我们愿意落户。”
皇帝一行人站在门口听了许久,听得领队的官吏都满头大汗。
可屋内二人都背对着门口,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皇帝继续往里走,这边脚步声终于惊动了屋内的人,屋内两人往外看,看到这么大一群人都很惊慌。
又陆续路过了好几个办公室,几乎大同小异,每个都伫立了一会儿,有些提前发现表现出一副爱民如子模样,有些低着头兢兢业业似乎在忙碌着,也有人主动跑出来主动请安。
越是到后面越没意思。
皇帝这才大步走向档案室。
所谓档案室是放置了一个个货架,这跟其他县衙将黄册鱼鳞册堆放在箱子不同。
这里有两名吏员专门管理这些文档。
皇帝看着满屋子的柜子和柜子里存放的册子有些奇怪道:“就这样放着不怕走水?”
官员忍不住侧头,像是看到的指示后,才低声道:“这里的黄册和鱼鳞册每月都会在他处备份一份,此事知道的人甚少,这里的册子可以改动,另一处存入后就不允许改动。”
“另一处地方是包头的大图书馆,就连下官也没法调取。”
皇帝闻言有些意外,“此地也有图书馆?不知跟京城的比之如何?”
屋内不只有黄册,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幅本地的舆图,大致能看出包头下面没有划分镇和村,而是用区来划分。
随意从架子上取出一本黄册,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人士落户包头某区。第一页是户主,下面是夫妻儿女等等。
皇帝又翻看了几份,意外发现都是一对夫妻领着未分家的儿女,上头有老人的很少。
他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民间讲孝,国家层面将孝列为重点,这个黄册在这个时代太过异常。
官员忙道:“这些都是落地的百姓主动分家,我们分地是按照户口来,户主比家属能多分十亩地。”
皇帝一下子听明白了,只这两亩地就能让一个大家族主动分家,一对老夫妻有五六个儿子,这些儿子要是全分出去自己做户主,就能多出五六十亩地,这对百姓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除了那等非要将儿女困在身边做牛做马的糊涂父母,只要有点脑子都愿意主动分家。
皇帝想起了她曾经提过南边宗族抱团一事。
这样分家一年两年看不出来什么,几年后要是有父母一碗水端不平,那肯定会离心,反正户口都分出来了,也拿捏不了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