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水城内载歌载舞,庆祝占领一城,场面好生?热闹。
反军首领占了天水城,大?摆流水席,觥筹交错,浮光暗影,案上烹饪的鸡鸭与中央几?堆篝火中的羊发出酒肉香气。
沈湶望着上首的男人,脸上笑意淡淡的,坐在轮椅上,无知觉的腿好似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反军首领举起手中杯盏,对丰神俊朗的青年道:“我还当自?己没有机会与息公子结识呢,没想?到今日息公子竟然来了。”
但凡有野心欲夺天下之人,谁不想?结交息氏。
他?们最是缺少的银钱,若是有了息氏的暗中想?相助,很多事将会简单许多。
哪怕他?如今是皇商,反军首领依旧想?要赌一赌。
商人一向注重自?身利益,当今世?上的商人最容易好买通,扬州沈氏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反军首领才?将会放心请人进来。
下首盘腿坐在垫上的青年微抬下颌,桃花目尾染着一丝微醺的酒气,天质自?然得不似精明的商人,反倒似能文能武的矜贵世?家公子。
息扶藐对着上首举杯,“某亦早就想?结识将军。”
反军首领眼中闪过惊艳,玩笑道:“早就听闻息氏子弟天然之姿,借生?得芝兰玉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你我痛饮此酒。”
说罢,仰头饮下。
息扶藐豪爽饮下。
反军首领见状,手指摩擦杯沿,心中对拉拢他?多了几?分自?信。
“子藐兄刚拿下朝廷的通商权,竟然会在这里,我还当是看?错了呢。”一旁的沈湶开口。
他?指尖转着花簪,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公子,白净的脸上噙笑。
息扶藐淡睨他?手指间?的玉兰簪:“某也未曾想?到沈公子会出现在这里,还记得曾经沈公子说最是见不得私商沟通,当时?与邻国按地私通的陈大?人可是死在诏狱中,在这里看?见沈公子某亦是诧异。”
沈湶脸色不改,手指倒是微微一顿,心下生?出恼意。
分明是息扶藐做的,此时?三言两语间?将这些事推至他?身上,无论他?是否说过做过,反军首领都会为了招揽息扶藐,而降自?己一头。
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湶正欲反驳,反军首领发话:“往日不可追溯,能在此与几?位相会,实乃三生?有幸。”
反军首领想?先将正事议论了,原本他?选了沈湶是没得选择,现在有息扶藐,自?是不肯放下大?鱼儿。
几?人痛饮,夜宴被推至高潮。
烧酒醉人,饶是他?这样常年应酬在外?之人,几?杯下肚,他?的俊面露出几?缕意识不清的醉意。
此时?正事也已经落下,反军首领见他?醉得不轻,也未曾留人,遂将人放了。
息扶藐被人扶出府。
坐进马车后,原本醉得脸庞陀红的青年阖着眸靠在马车壁上,眉宇如凝有冷霜。
他?今日竟在沈湶的手上看?见了,孟婵音很久之前?与他?说已经丢失的那只簪。
忽而想?到不久前?传来的消息。
孟婵音在天水城时?,身边跟着位腿脚不便的小郎君,行为举止亲密无间?。
原来此人竟是沈湶。
沈湶从?府中被人推出来,恰好看?见还没有离开的马车,侧首让身边人将自?己推过去。
马车内传出骨节敲击声,凌风得令将马车门打?开。
青年身影隐在里面,坐姿散漫也不减矜贵,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停在马车外?,沈湶语气毫无芥蒂:“子藐兄为何会忽然来此了?”
他?话中存着试探,息扶藐虽是商人,却还算守国律,绝对不会做出任何通敌卖国之事。
现如今息扶藐忽地来此,还主动与反军首领结交,他?一时?想?不通究竟是为何。
息扶藐没有回答他?的话,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头上的簪子是何处来的?”
头上的簪子?
沈湶下意识伸手摸发髻,原是他?习惯使然,竟将那支花簪在发髻中。
息扶藐为何会忽然问簪子?
沈湶诧异扬眉,暗忖片刻便露出了然。
这簪子是孟婵音的。
他?乌黑的眸子望着青年,像是某种宣告,斯文的白净面庞露出缱绻的情意,含笑道:“自?然是心上人所赠送。”
息扶藐冷淡地望着他?,目光沉冷,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一丝失控的嫉妒,“倒是挺衬沈公子的。”
沈湶一眼不错地看?着他?,莞尔道:“多谢,子藐兄。”
马车门关上,青年修长的身影轮廓被遮住,车轱辘在黑夜中碾压出沉闷声。
沈湶脸上的笑归为平静。
身后的人问:“公子,可要回客栈?”
沈湶正沉思息扶藐如今对待孟婵音是何意,随意颔首:“回去罢。”
客栈距离此不算远,下人推着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