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户口凋敝过半,大汉还没灭亡,百姓已经够对得起大汉。”刘盈道。
后世每次说起汉武帝,就和说起秦始皇一样,都是好好好,强强强。不是没人知道“户口凋敝过半”,只是代价又不是自己付,这“过半”的便不是真正的人命,不是会揭竿而起的人。
后世不在意,刘邦现在很在意。他自己就是揭竿而起的人,看过庶民过不下去会做出什么事。
“功在千秋,千秋之后的人称赞他;过在当代,当代的人便推翻他。”刘邦这都能笑得出来,“这很公平。”
刘盈频频点头,阿父说得对。
在榻上的小矮桌上摸了两个果子润喉咙,刘盈继续说起西汉的弊端。
因土地兼并而导致的新的豪强林立,汉武帝和汉宣帝晚年的迷信和怠政,到汉元帝把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口号变成了现实,真的只任用儒家道德君子治国,并厚待豪强,“不与民争利”……
刘盈重点叨叨了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
巫蛊虽然从春秋战国就有了,汉律也规定民间不准用巫蛊之术,但宫廷都没当回事。
因巫蛊而大开杀戒,就是从超级迷信的汉武帝始。
刘邦听乐了:“埋个桐木娃娃就要灭全家,那也太好诬告了。偷偷给别人家藏盔甲很难,抄家时随手从袖口里摸出个小木娃还不容易?”
刘盈频频点头:“就是就是,曾孙是个傻的。”弟弟的曾孙也是自己的曾孙,都是俺的孙贼!
刘邦和刘盈父子二人拍着大腿,把以前一同侮辱祖宗的爱好,变成了一同辱骂子孙。那言语之粗俗,若后世子孙听到,恐怕会忍不住自灭满门,掀了老祖宗的牌位。
乃祖斩个白蛇,你还真以为有什么白帝子了啊?你是不是还真的以为我们这的狐狸叫声,真的是“大楚兴,陈胜王”啊?
不爱读书的刘邦拍大腿:“书读少了!”
读书看懂就丢的刘盈拍大腿:“以后他们读书必须读一百遍,抄一百遍!”
刘邦赞同:“就该这样!要多吃苦!”
刘盈跟着赞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两人胡言乱语,迫害子孙。
甭管将来两人会不会这么做,反正现在把嘴瘾过了个够。
刘盈把心里的嘈吐了爽,十分畅快。
看见刘盈神态恢复活泼,刘邦眼底隐藏的担忧散去。
他知道儿子有神仙教导,确实站得太高,看得太远。
看得太远的人不一定能做好当前的事,因为未来的正确不是现在的正确。
还好,儿子虽然看得远,脚还是踩在泥地里,没有飘在空中。
刘邦没有问刘盈想如何处置那群有罪的人。
萧何如此宽仁的人,咬死不肯改秦律中的肉刑,还加重了秦律的刑罚,只是删改了秦律中繁琐的部分。
刘邦和他的心腹都知道,乱世要用重典。哪怕大汉建立好几年了,如今仍旧是乱世,重典不能丢。
勋贵可以花钱赎买罪责,但最初的罪一定要定;花钱赎罪后,那些犯罪的勋贵未来的日子也一定要比之前难过很多,不能再当贵族。
宽严兼济,严厉惩治后,才能宽恕他们。
要让他们疼,他们才知道大汉的对错。刘邦相信刘盈也是如此想的。
刘邦本想自己做严苛的人,让刘盈做宽容的人。但看儿子这暴脾气啊,还是自己给儿子打圆场,敲边鼓吧。
他自我安慰,刘盈的本事够,还有韩信等人相助,未来无人能奈何他。那刘盈就算脾气暴了点也没关系,底下的人不敢反。
刘盈的脾气如此暴躁,将来的太子脾气一定被刘盈磨得很好。大汉未来的统治也算是一张一弛,不怕不怕。
刘邦道:“你明年大婚,我该给你儿子定名字了。”
刘盈正滔滔不绝地迫害子孙后代,闻言缩着下巴瘪着嘴,斜眼看着阿父:“儿子刚定婚期,你就开始想孙儿的名字了?”
刘邦笑道:“当然,我还想给你孙儿、曾孙都取名呢。”
刘盈道:“那多无趣啊。你别剥夺子孙给自己孩子取名的乐趣啊!”
刘邦大笑:“哈哈哈哈。”
说起小孩,刘盈对没见过的弟弟产生兴趣,让刘邦带他去看弟弟。
其实刘盈对妹妹也感兴趣,刘邦坚决不准他去看。刘邦怀疑刘盈会路上揣好几条毛毛虫,一个妹妹手里塞一条。
祸害弟弟就够了,反正以后这些弟弟迟早会被刘盈祸害;女儿还是让娥姁和壮壮养,别被刘盈糟蹋了。
路上刘邦说起自己的新儿子。
刘盈听了一耳朵,刘邦后宫得宠的女人,他都不认识。
原本历史中汉高祖第三子是戚姬所出的刘如意。但原本历史中汉高祖纳戚姬时,这个时空中的刘邦正在为偷偷南下的刘盈提心吊胆,没心情纳什么美妾。
再者,刘盈他阿父刘邦麾下的秦朝公卿太多了,秦将戚鳃排不上号,没资格给刘邦献上族中美姬。
不过刘邦听刘盈念久了“戚姬”,好奇这个“汉高祖宠妾”有多好看,在当了皇帝巡视中原时,特意去定陶瞅了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