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言极是!”张名振当即拱手抱拳道:“南洋、台岛等地皆有大明百姓,若能妥善加以引导,他们便能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助我大明立足海外,巩固海贸根基。否则,他们就只能任由红毛夷人宰割,成为他国鱼肉!”
朱慈烺轻轻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张名振,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大明的海贸发展迅速,但也因此遭到了外夷的觊觎。要想真正掌控海上秩序,单靠规章制度是不够的,还需要一支强大且能够独当一面的海上力量。红毛夷人野心勃勃,若非能与他们周旋、斗而不破,一旦交恶,便必须要有与之正面交锋的实力。而这,绝非寻常人可胜任。”
而后,站在一旁的周世显也适时插话,语气带着几分思忖道:“陛下所虑正是当务之急。海贸之事不仅涉及巨大利益,更关乎国家命脉,如今的局势已与以往大不相同。若无真正能驾御风浪之人掌控,恐怕此番改革仍难见长远之效。”
他顿了一顿,随即自问自答道:“可若要寻找这样的人才,确实不易啊……”
张名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慈烺一眼,语气坚定地说道:“若是这些红毛夷人真敢如陛下所言,对我大明百姓动手,那便必须让他们知道,这片海域,到底是谁说了算!否则,他们便真以为我大明已无人敢抗衡!”
朱慈烺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张名振,眼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道:
“郑家早已对那群窥伺大明海贸的红毛夷人心生不满,他素来认为荷兰人、葡萄牙人、甚至西班牙人,都未必能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真正压制住大明的水师。
更何况,在台湾、暹罗、柬埔寨等地,皆有大明百姓扎根,只要精心经营,这些势力便能成为不可忽视的助力,甚至能为大明夺回海上话语权奠定坚实的基础。
“陛下和驸马爷所言极是!”张名振神色一凛,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锋芒毕露,语气中透着几分豪迈与狠辣:“海上生意,哪有不见血的?不烧他们几艘船,不让他们赔上几百上千条性命,那些白的银子凭什么该落入咱们大明人的口袋?”
朱慈烺微微颔首,他清楚张名振的性格——强硬、果决,行事雷厉风行,更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容忍外夷在大明的势力范围内逞凶。
此刻,朱慈烺眼神沉稳,缓缓开口道:“侯服果然是深谙海上之道。这片海,终究是弱肉强食的战场,谁的火炮更大、更多,谁才能做主,谁才能定规矩。否则,便只能下海喂鱼!”
“张大人,若您愿意重新出山,陛下也不用再为这等琐事忧虑了。可惜啊,可惜……”周世显轻叹一声,语气惋惜,若是不知他底细之人,怕是会以为他是真心感慨。
此时,朱慈烺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静静地看着张名振,目光深邃而坚定。他没有多余的言辞,因为他知道,周世显的话已经道出了他的真实意图,他相信张名振一定能够领会。
果不其然,张名振的心弦轻轻一颤,自卸下重任以来,他虽自嘲隐居避世,但内心深处,那份对海上风云的热血从未冷却。他清楚,此刻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放手,他怕是再难有如此契机。
然而,作为一位久离权力中心的大臣,他又不能显得过于迫切,否则便会引来朱慈烺的疑虑,甚至可能让这位年轻的帝王生出戒备之心。片刻沉思之后,他决定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然而,见张名振仍旧有所迟疑,周世显心中暗叹,随即换了个策略,开始逐一列举几位可能的替代人选——一一分析他们的背景、能力、缺陷,最后再有条不紊地将他们逐个否决。
朱慈烺听着,偶尔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而张名振,则是时而沉思,时而感慨,看似极为惋惜。如此一番推演下来,三人皆发现,无论从经验、能力,还是海上威望来看,朝中上下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之人,唯有张名振,方能胜任此职!
在这精心布下的局面之下,张名振的能力得到了公认,面子也有了,同时,他的态度不显得急切,反倒更显沉稳。最后,在周世显的“惋惜”、朱慈烺的“期待”之下,他终于缓缓开口道:
“罢了,微臣本想在家静养,研究木工,未曾想陛下与朝中诸公竟对微臣仍有所期待。若是大明需要,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此言一出,朱慈烺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这场“劝说”至此,已经尘埃落定。而既然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已被捅破,三人之间的谈话终于无需再遮遮掩掩,可以直奔主题了。
朱慈烺微微调整坐姿,沉声说道:“既然侯服愿意再度出山,那便正合朕意。今日之事,不仅仅是要重振海贸,更要彻底重塑大明的海上力量。现如今,李家的海上商队独大,朕意欲重新整编,使其不再一家独占,壮大其他商队势力,并推动南洋贸易进一步发展,甚至向更西方的区域拓展。”
张名振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他自然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次单纯的海贸布局调整,更是一次对海上势力的重组,甚至可以说,是皇帝亲自向李家施加的一次试探与削权行动。
朱慈烺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深知,商贾逐利,倘若大明的海贸仍由一两家势力独揽,长此以往,必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朕决定加强朝廷对海贸的直接干预,同时培植新兴海商势力,让他们与李家形成制衡。”
听到这里,张名振心中暗暗点头。他清楚,朱慈烺虽然年纪尚轻,但治国之道已然深谙。若是仅仅扶持李家,那不过是换了个姓氏的海上霸主;但若是打破垄断,让各方势力竞争,那大明的利益才能被最大程度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