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散了几分冷意,“两人字迹不同,不能比较。”
那封信多少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夜里,他曾拿出来在灯下细看…
揣摩那人是在何种心境下写的此信。
他起初看到这一纸公文时也曾疑过。
但到底不同。
“你们说古大人把公文跟书放一起,有何用意?”
“公文直指此女,书指何意却不知了,这几日我还未曾参详透彻。”
话到一半,沈应突然想起,“这几日可看见过古彦涛?”
连旗挥手不以为意,“小孩子贪玩,忙着做小玩意。”
难道没过几日就故态复萌?沈应摇头叹息,“我去看看。”
府中仆役报小公子在院子里,沈应穿过庭院,树荫下,小小人儿不知在捣鼓什么,他专心致志,脚边堆着不少竹条,沈应走近也不曾发觉。
从后一瞧,在做纸鸢。
纸鸢须得将竹条片成竹片,用细线绑成骨架,再糊上宣纸,古彦涛心无旁骛,鼻尖冒汗小脸红扑扑的,手中动作熟练显然不是初次。
沈应静默,从后看他削出粗细均匀的竹片,待他放下小刀才道,“外头晒,进屋吧。”
他闻得是沈应音色,绽开笑脸,末了又将竹片往后一藏,“沈哥哥…我…”
沈应只当没看见他窘迫,示意他坐,“竹片削得不错,不是第一次做纸鸢?”
“是初学,不过陆姐姐说之前削的竹片不能用,我重削好几回了。”
沈应拿起竹片细看,“你之前说过她要教你…”
古彦涛拿起细线绑骨架,“是,前几回做得不好,骨架一边大一边小。勉强飞上去了也不长久。”
他小手灵巧系线,指着纸鸢对沈应道,“陆姐姐说飞不起来是因中线不正,一边大一边小便不能维持纸鸢平衡。”
“她道做人当像做纸鸢,中线立正,持心正直,才能长久。”
她对古彦涛,分明是用了心的,此女…实在捉摸不透,沈应静默了一瞬,“是,她说得对。”
古彦涛系完骨架,犹豫道,“陆姐姐不似其他夫子,对我耐性极好,可府里的人都道她是杀害祖父的凶手,我…我…是不是不该信她…”
他自归来成长许多,可还是年纪不大的孩子,难免感到彷徨…犹豫自己是否信错了人。
“且不管他人,你自己作何想?”沈应循循善诱。
他犹豫了几息,最终看着纸鸢坚定道,“她教我持心要正,祖父下棋那天也说她是良师,我还是觉得她是好人。”
沈应便笑,清绝之意尽散,笑意如暖阳初升。
古彦涛继续糊纸鸢,沈应顺手拿起小刀,刀柄磨得光滑,是旧物,他一边把玩随口道,“古大人经常与她下棋?”
“那倒没有,陆姐姐说她不善棋艺,祖父硬要她手谈一局。”
原来她不善棋,这倒是意料之外,沈应道,“我猜猜,古大人赢了?”
“是!”说起下棋他眉飞色舞道,“祖父说她棋艺原也不差,他们一来一回说了许久,听得我都困啦!”
“陆姐姐说…什么《端州志里写了端阳三景,祖父便约她日后来看莲池。”
古彦涛指了一个方位,“刺史府的莲花长得可好了!我带你去看。”
沈应一时没反应过来再问了一遍,“你方才说《端州志?”
他皱眉苦恼地想了想,“陆姐姐说的,应该是这个书名。”
沈应摸了摸袖子里的书,心中思绪如麻,眸底寒色翻滚。
怀渊搜查书房,从言老汉那里得知,早前古大人似在翻找什么…
而他从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两样东西。
一纸报路引损毁的公文,一本《端州志。
本以为公文与姓陆的女子有关,如今看来连《端州志也是她先提起。
能让古大人找到后郑重放在暗格里的,这两样东西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凶手在寻的,难道就是这两样?
他思绪翻涌,不曾注意,不慎碰跌了古彦涛放小刀的盒子。
盒子为木头所制,光滑无比,里面铺了一层软布,想来主人极为爱惜,沈应弯腰来拾,手却一顿。
盒子里的软布下,隐隐露了一角白色。
他拾起细看,以小刀沿着缝线轻割,在古彦涛的注视下,从软布下慢慢取出一纸。
木盒跟着他好些日子,古彦涛没想到里面还藏着其他东西,放下纸鸢凑到沈应跟前,满眼好奇。
看得内容一大一小俱是一愣,他侧头指着那纸惊道,“这…这不是祖父写给陆姐姐的关书吗?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