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终于忍耐不住,出言说道:“若是靖难大军与忠义大军倾巢而出,说不得还能与徐州金贼正面对决,但魏公在开春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两年的计划都明言了,为了恢复民生,这两年尽量不动刀兵。
刘大郎最多也就是率领数千精锐,为我军作牵制。”
叶师禅喃喃说道:“几千人……不够啊。”
徐州金军足有三万人,他们可能因为第一猛安的全军覆没而使得战力有些下降,可数量毕竟摆在这里,战术的选择也很多。
最简单的一个,留一个万户留守徐州,阻挡刘淮,剩下两个万户一齐向北攻打东平府,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难道还能指望刘淮率数千人直接攻下彭城吗?
耿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孔端起:“孔先生,宋国那边可有确切的说法?”
孔端起心中慌乱。
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
但他还是强行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已经有了,节度,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宋国的叶相公与虞相公还没有发来正式文书,却是已经派遣军使数次探查徐州金军,并且派遣许多兵马进驻山阳,似乎想要北上宿迁。”
叶师禅放下心来。
宋国渡淮的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因为这是新一轮北伐的开始,容不得金国不紧张。
不用多,哪怕有一万宋军渡淮,徐州金军就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再加上刘淮亲率的精锐在邳州虎视眈眈,只要徐州金军能犹疑上几个月,天平军就能腾出手来,攻打下大名府了。
辛弃疾却是皱眉说道:“那为何刘大郎没有在信中提起此事?难道虞相公还要对刘大郎藏私不成?”
孔端起沉默片刻,方才拱手说道:“辛五郎,我说句实话,你莫要生气。虞相公不一定会对刘大郎藏私,但刘大郎很有可能对咱们藏私。”
辛弃疾闻言只是一愣,随即连连摇头:“此事绝无可能。”
孔端起步步紧逼:“如何不可能?刚刚节度也说了,刘大郎此人极其爱民,明明是天下名将,却能忍住不去上阵厮杀,而要恢复民生,此时看不过咱们所为,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阻止咱们出兵,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孔端起故意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而且……而且咱们天平军坐大,对他刘大郎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辛弃疾终于恼怒了:“你这厮说什么诛心之言?!圣贤书中难道就让你进谗言的吗?”
“好了。”耿京阻止了两人的争吵。
“五郎,孔先生,你们莫要自己把自己绕进去。”耿京正色说道:“现在的关键并不在于谁说什么,或者没说什么。而是宋国到底出不出兵,以及金国会不会进攻东平府。”
“五郎,大铁枪,贾忽律。”耿京看向了三名心腹:“你们三人都是去过宋国,并且在宋国中枢厮混过的,你们且说说,宋国会不会出兵渡淮?”
三人知道这件事关乎着天平军接下来的战略动作,不得不慎重。
帐中诸将同样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还是李铁枪艰难开口:“宋国有豪杰,但这些豪杰大多数在两淮大战中死伤惨重。活得好好的,大多数都是不敢战不能战的废物。”
“但是在两淮主政的虞相公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果有他在,终究还是能做出一些事情来的。”
耿京等人听到这里俱是有些无奈。
张安国更是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何区别?”
李铁枪也不恼,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对张安国说道:“张七,你若跟着我等一起南下,你此时也会一般为难。宋国豪杰不少,孬种更是不少……”
辛弃疾却出言说道:“节度,无论如何,还是得向虞相公索要确切文书才是正理。叶相公是靠不住的,宋国其余人也是靠不住的,只有虞相公,才有些能力做成此事。
节度,且让我去两淮走一趟吧。”
孔端起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去了。
辛弃疾这要是与虞允文见了面,岂不是立即会戳破他孔端起的猪尿浮?
然而耿京却是立即摆手:“大战将起,如何能缺得了你这名大将?还是让孔先生去做吧。”
辛弃疾知道这是耿京依旧担心自己会与刘淮、虞允文合流,也就只能叹了一口气:“遵命。”
孔端起心中暗舒了一口气,随即同样拱手说道:“遵命。”
对于天平军来说,事态已经明了了。
天平军是一定要出兵的,无非是直取大名府,或者退而求其次,去取济南府。
这是早在去年时就已经定下的扩张计划,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
无非就是多少兵马留守东平府的问题。
而若是虞允文能率领宋军从山阳渡淮,威胁宿迁。与此同时,刘淮能率军威胁邳州,那么徐州金军也只能向归德府乃至于汴梁一带撤军了。
否则就会陷入三面夹击的地步!
到时候天平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孔端起可就是如坐针毡了。
因为他明确的知道,根本不会有宋国援军抵达作牵扯的。
期间孔端起无数次想要跟耿京认错,然而想到前途尽毁,不能再身居要职,他的心就如同被捏住一般。
反正这一切都是刘淮的猜测,徐州金军也不一定出兵,不是吗?
孔端起浑浑噩噩,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出的大营。
直到与几名心腹军士汇合,离开大营十里之后,他方才从一声招呼之中回过神来。
“孔先生,可让我好等!”
孔端起打了个激灵,随后看向道旁。
一处茶摊中,移剌道举着茶杯,含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