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圳道:“董御史可觉得董家之火是一场意外?”
董份猛的抬头,激动的看着朱载圳,“这是谋杀!是徐——!!!”
董份又猛的刹住了话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徐什么!”
朱载圳倾身向前,目光如炬,“董御史怎么不说了?”
董份的双膝突然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撑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抵着手背,肩膀剧烈起伏。家族覆灭的消息如同一把钝刀,生生剖开了他苦苦维持的体面。
朱载圳示意左右侍卫退下,牢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起身走到董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江南豪族代表。
“你还以为徐阁老会救你?”
朱载圳的声音忽然放轻,却更加锋利,“你不过是他弃车保帅的那枚弃子而已,要不然他怎么会让亲子徐璠亲自到都察院举报董家的罪过呢?”
董份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王爷想知道什么?”
朱载圳哼笑了一声,“看来董御史还是没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本王想知道就是董家是否涉嫌土地兼并,是否涉嫌走私海外,是否涉嫌通倭卖国。”
“现在都董家都被烧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三五条杂鱼。如果董御史还不怜惜这点血脉,还要硬抗所有。那么本王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等着张居正他们在江南将事情都查清之后,就将你交给三法司治罪。”
董份又抬头看着朱载圳,此刻的他心里纠结到了极致,仇恨也充满了他的心绪。
“我说!”
董份最终还是没能继续坚持,他终于松开了。
朱载圳此刻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才对嘛。虽然本王是升无可升的大明亲王,但有点功劳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既然董御史愿意配合,本王就勉为其难的听听你到底要说些什么能让本王觉得新鲜的东西来。”
董份的呼吸渐渐平稳,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囚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有一份徐家与倭寇走私的账本,以及所有牵扯在内的江南官员贪腐的名册!但这些东西我不能直接拿出来,我要王爷给我一个保证!”
朱载圳眯起眼睛,呵呵道:“你是在和本王谈条件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朱载圳毫不留情的嘲讽着董份,若不是朱载坖需要一些证据整治朝堂,整治江南官场,像董份这种几乎已经实锤的腐败官员,朱载圳早就不知道让锦衣卫诏狱里的狱卒招呼他多少次酷刑了。
董份深吸了一口气,他确实没有资格和景王谈条件。
董份又一次跪在地上,对着朱载圳重重磕头一拜,头皮都被磕破了,鲜红的血液都渗出了额头。
“臣知罪,臣只有一个条件,臣要徐家血债血偿!臣要亲手了结徐璠小儿!”
董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却让朱载圳后背窜上一股寒意,足见此刻的董份已经陷入到了不顾一切都要复仇的疯狂心态之中。
亲手了结徐璠?
朱载圳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徐璠虽然现在不担任朝廷公职,但之前他也曾凭借父荫担任过工部侍郎,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高官,若是让董份以私行处决一个朝廷命官,好像没有先例吧?
但此刻朱载圳的最大任务就是让董份交出所谓的账本和名册等证据。
所以朱载圳也说道:“账本和名册先交出来。至于徐璠,要看父皇和皇兄的意思。”
董份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也让朱载圳想起吐信的毒蛇,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董份笑道:“王爷以为,徐家,或者说徐阁老会坐以待毙?他们敢灭我董家满门,就不敢对陛下,王爷下手了吗?”
“放肆!”
朱载圳厉声喝道。
董份的简直大逆不道!这让朱载圳甚是震怒,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三哥会如此慎重的对待这帮看似无害,却又心机深沉的士绅官员了。
原来这些人的胆子,早就不可一世了,都敢将谋害天子,王爷的心思揣在心里。
董份不在乎的呵呵笑道:“嘉靖三十四年,倭寇突袭杭州,为何守军毫无防备?还有嘉靖三十七年,漕粮船队遇袭,为何偏偏是赈灾的那一批?难道是因为当时保持国政的严嵩严世蕃父子无能所致?”
说到这里,董份也癫狂了起来。
董份激动道:“对,他们是无能!他们无能就无能在他们所要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被我们明里暗里的妨碍着,不管这些事到底于国于社稷是否有益,我们都会去阻止妨碍。王爷可知这是为什么?还有王爷想知道这个‘我们’到底又有谁,谁又会是‘我们’的核心领头羊?”
董份步步紧逼,朱载圳瞳孔微缩。
这些被董份翻出来的陈年旧案,当真是超出了朱载圳的认知。
但还不等朱载圳消化完毕,董份又继续说道:“嘉靖十八年卫辉行宫的大火,还有嘉靖二十八年庄敬太子猝薨,还有嘉靖四十五年安陆行宫大火.王爷猜猜看这些都是意外吗?”
朱载圳听着这些话,瞬间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董份,人居然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倘若这些事情都和徐阶有关后果究竟有多大,朱载圳不敢想象!
“来人!”
朱载圳突然高喊。
陆绎应声而入,抱拳待命。
“带董御史去密室,准备纸墨.不!将他单独关起来,谁敢靠近他一步,听到他说的一个字,皆杀无赦,你也不例外!”
下了这个命令之后,朱载圳带着心颤看了董份一眼,他万万没想到会审出如此惊天巨案!
陆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朱载圳一拜:“属下遵命。”
董份被陆绎押着带走了,他在被带走前,又回头看了朱载圳一眼,那眼神中混杂着仇恨与某种诡异的解脱:“王爷,您会知道,与臣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朱载圳没有回应。他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牢房中,脸色难看至极,现在他必须得去找朱载坖禀告这一突发的审讯情况,然后再与朱载坖一同商议,要不要一同面圣再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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