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巡抚。”
高拱开始点名。
海瑞出列,双手呈上一份文书:“阁老,下官已查明,董府火场确有火油痕迹。更在废墟暗格中发现半毁账簿,记录董家与倭寇交易数十次,涉及白银逾十万两。”
海瑞话音一落,堂下一片哗然。
高拱冷眼旁观着下面的众人精彩神情,又伸手接过账簿,随手翻了几页,突然冷笑:“这账簿倒是有趣。董家每次交易都记了两个代号——'东海来客'收货,'南山老翁'分利。“他抬眼环视,“诸位猜猜,这'南山老翁'是谁?”
无人应答。大堂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高拱合上账簿,声音陡然提高:“本官不管这'南山老翁'是何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既然敢通倭害民,就要付出代价!”
高拱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回声在大堂内久久不散。
几个年迈的官员被震得浑身一颤,仿佛那块惊堂木是敲在了他们脊梁上。
“即日起,南京戒严。”
高拱接着宣布,“凡五品以上官员,无令不得出城。各衙门档案一律封存待查。”
“海瑞!”
宣布完戒严令后,高拱又将目光落在了海瑞身上。
“下官在!”
海瑞再次出列一拜。
“你亲自带人搜查董家在各地的商号、码头,凡有可疑,立即拿问!”
“遵命!”
高拱又看向张居正:“张部堂。“
“下官在。”
“你负责提审董家幸存人员,务必问出走私案全部脉络。无论牵连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高拱当即就将自己态度无比鲜明的表露了出来。
张居正深深一揖:“下官明白。”
此刻的南京城内,一辆装饰朴素低调到让人都难注意到的马车正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上。
车厢内,徐璠掀开窗帘,望着熟悉的街景,脸上却没有半分归乡的喜悦。
如今的徐璠年约四十,面容与父亲徐阶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那份沉稳老练,多了几分浮躁之气。
“大爷,直接去府上吗?”车夫恭敬问道。
徐璠沉吟片刻:“不,直接去刑部衙门。”
车夫一愣:“这这可以吗?”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啊!
“我自有主张。”
徐璠不耐烦地挥手,“父亲远在京师,不知南京情势。张居正如今是刑部尚书,若能得他相助,我徐家危机可解。”
马车转向刑部衙门方向驶去。徐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那是父亲徐阶的亲笔手书,嘱他务必交到张居正手中。
“张太岳啊张太岳,”
徐璠喃喃自语,“当年你落魄时,我父亲是如何提携你的?如今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刑部后堂,现在所有人都散去,这里又成了张居正的主场。
张居正独自一人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董家案的初步卷宗。他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部堂,徐璠徐大公子在外求见。”
一个差役低声禀报。
张居正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昨日的时候,他就从高拱那里知道了徐家会有人来,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时候。
“请他进来。”
沉默片刻后,也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刑部,张居正也没法视而不见。他最终平静如此吩咐道。
不多时,徐璠大步走入,脸上堆满笑容:“太岳兄,别来无恙啊!自京师一别,已有两年未见了吧?”
张居正起身相迎,面带微笑:“徐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虽然因为三殿三阁的事情,张居正和徐阶闹翻了,但毕竟脸面还要顾及一些。
二人寒暄几句,分宾主落座。
徐璠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太岳兄,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张居正不动声色:“徐兄但说无妨。“
徐璠从袖中取出那封信笺:“这是家父亲笔,嘱我务必亲手交予太岳兄。”
张居正接过信笺,并未立即拆看,而是放在一旁:“徐阁老可还安好?”
徐璠听到这声“徐阁老”,心里也不是滋味,若是以前的时候,张居正不尊称一声先生,也要用“阁老”“元辅”这样不带具体姓的尊称。
可现在徐阶都成了“徐阁老”,这其中的生分,自然可想而知。
“家父一切安好。”
徐璠整理好情绪,继续说道。
“只是,近日有人诬告我徐家与董家勾结走私,实在荒谬。家父大义灭亲举报董家,反倒惹来一身腥,真是过分至极!”
张居正目光微闪:“董家前日突发大火,徐兄可知晓?”
徐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听说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董家作恶多端,想必是遭了天谴。”
“天谴?”
张居正轻笑一声,“徐兄真会说话。”
徐璠见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太岳兄,家父在信中已言明一切。你我两家本有香火之情,如今徐家遭人构陷,还望太岳兄看在往日情分上,施以援手。”
张居正终于拆开信笺,细细阅读。
信中,徐阶言辞恳切,回忆当年提携之恩,又言明徐家清白,希望张居正能在董家案上秉公处理,勿使忠良蒙冤。
读罢,张居正将信折好,收入袖中:“徐阁老言重了。居正身为刑部尚书,自当秉公执法,不枉不纵。”
徐璠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激动道:“有太岳兄这句话,家父便可安心了。”
“不过.”
就在徐璠开心的时候,张居正话锋一转,“董家大火颇为蹊跷,高拱高阁老已命海刚峰彻查此事。若查出有人蓄意纵火,杀人灭口,恐怕.”
徐璠脸色骤变,紧张无比的看着张居正,“太岳兄此言何意?莫非怀疑我徐家”
张居正抬手止住他的话:“徐兄勿急。居正只是陈述事实,并无他意。若徐家清白,自然不怕调查。”
徐璠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强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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