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朱才近些年来常在濡须镇守,乃是此处地位仅次于濡须督骆统的将领。骆统尚在病中,此事也只有朱才能为了。
全琮神色威严以对,朱才也丝毫不敢怠慢,拱手应道:“禀左大都督,属下所知之事,应从上月月底三十日说起……”
朱才将他知晓的此处军情,按照时间顺序详略有致的陈说出来,非止全琮,吕岱、张承等人也在认真听着,时不时还有人出言发问,朱才也耐心的一一解答。
按照此处山川地理,濡须中洲自然而然的成了吴军的指挥中心。
濡须中洲东、西两侧被水分隔,南临大江,相比于陆上的两座坞堡,对占据了水上优势的吴军来说,是一处不惧攻侵、更安全的处所。
当下,濡须中洲的军帐之内,聚集了吴国扬州方面的大半重将:全琮、吕岱、张承、吕据,还有太史享、朱才、高寿、贺达等偏将、裨将。
惟有身为吴国宗室将领的孙韶,还留在建业主持防务,没有前来此处。骆统生了急病,话也说不出来多少,被吕岱遣人在另外帐中悉心照料着。
待吕岱、张承几人都问过一遍后,坐于上首的全琮也终于开口:
“朱将军,按你方才之语,魏军是遣骑兵先至、而后步军再至,最后民夫前来。数万民夫,定是从寿春而来,而非合肥。”
“我且问你,步军和民夫从寿春而来,要几日?”
朱才想了几瞬,拱手回应道:“回禀左大都督,从寿春至濡须路程约五百里,沿途皆有水道可为其便,步军乘船可五日抵达,民夫若步行至此,或要八到十日。”
全琮点了点头:“以魏军骑兵三十日进发至东兴来算,魏国应是在派出军队的同时,就从寿春左近征调民夫,准备向南进发了。”
“狼子野心!魏军这是早有图谋!”
帐中众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初来此处,借着骂一骂魏国来激励士气,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不会出错的。
全琮又道:“魏军遣如此多的民夫前来,除了营建坞堡军营,再不会有其他可能的答案了。”
“我且问一问诸位,若魏军在此筑城成功,则我等领兵之人又将如何自处?有何面目去见至尊?又如何长久保有濡须?”
吕岱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开口说道:“江东数郡之地,皆赖濡须一处抵挡魏国,以防魏国船只兵力顺濡须水而至大江。”
“若让魏军修筑营垒,如果他们此后不走,那对大吴是祸非福,甚至还有丢了濡须的可能。”
全琮神情沉毅的点了点头:“吕公所言极对。”
“魏军远道而来,兵力厚重。他们在北面修筑营寨垒墙,前几日我军未能迎敌,今日我从襄阳带回的军队与扬州军、濡须守军,共有三万余人,即便称不上优势,却也能说势均力敌了,又如何能看着魏军从容建城?”
说罢,全琮霍然从席上站起,目光灼灼环视众人:“诸位,魏军在濡须水东、西两岸建城,若不趁着敌军工事未全、阻其修城,待日后营垒完好,再想拔之可就千难万难了。”
“至尊命我来此,谨守城池,但眼下局势诸位也都清楚,若再不出战,则濡须虽在、敌军却也将与我军长久相持。”
“我欲整军出战,先择魏军东西一处拔之,诸位可有异议?”
全琮环视众人,可众将一时却没有急着应答,而是纷纷沉默以对。
全琮刚来之时,参军秦晃已经向众人宣读了吴王诏书。诏书之中明白写着,要谨守濡须,不可怠慢。若依着全琮之语出兵,到底算不算违背了吴王旨意呢?
局势谁都看得明白,但与旨意有违,这却让众人都不敢第一时间应下。
过了片刻,吕岱的一声叹气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国家之事,必以勇毅相对,不可怯懦畏惧,以致来日悔恨。”吕岱侧脸看向朱才:“君业,为老夫取墨笔和竹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