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便听大舅说,萧家的儿郎,个个挺如松柏,要折也要折在烈火中,你怎就折在了烂泥里……”
“我怎会折在烂泥里?”一番话听下来,萧正源已是怒火中烧。
“平乐,平乐公主,这话该是我来问你才对。我落到这般田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平乐不禁一愣。
三兄向来对她关怀备至,从未这般阴阳怪气地与她说话。此刻,他眉头紧锁,眼中喷火,模样甚是可怕。
“三兄……我知你对我最好……我还记得十岁那年,你说过的,要为我建一座金屋……”
她呐呐出声,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却只听见萧正源嘶声痛斥。
“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做派,若不是为了攀附皇室高位,你以为会有那么多人费尽心思讨好你?”
“三兄?”平乐震惊不已,“你是在怪我?”
“不怪你怪谁?”萧正源表情狰狞可怖。
“我不怪你,我他娘的还能怪谁?”
平乐惊恐万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能怪我呢?”
萧正源近乎癫狂地怒吼道:“若不是你野心勃勃,贪得无厌,我何至于此?”
“若不是你心胸狭隘,拈酸吃醋,非要置文嘉母女于死地,怎会被东宫盯上,招来这灭顶之灾,逼得萧家不得不拿我出来顶罪?”
萧正源绝望而愤怒的表情,像烙印一样,刻在平乐的眼瞳里。
她也很是激动,“三兄,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复仇。我发誓,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萧正源发出一串凄厉的笑声。
“我是萧家的替罪羊,更是你的替罪羊。平乐,你给我记住,我是因你而死,不是文嘉,也不是李肇,是你!是你害死了我!”
平乐泪如雨下,哭喊道:“不是我,三兄,怪只怪命运弄人……”
“放屁!”萧正源身上的铁链剧烈晃动,他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扑向平乐。
平乐吓得尖叫一声,惊恐地连连后退。
“就是你,是你这个毒妇,你害我至此却不闻不问,你蛇蝎心肠,不得好死……”
萧正源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双手,掐向她的脖颈。
平乐拼命往后躲……
最终,萧正源体力不支,扑倒在她面前。
平乐踉跄着爬起来,拼命拍打牢门。
牢头慢悠悠地走过来。
“时辰还没到呢……”
平乐一边拍打着门框,一边喊。
“快开门,快开门啊!”
牢头没有认出她是平乐公主,不满地嘟囔:“早就说过了,死刑犯没什么可探望的,戾气太重,平白无故惹一身晦气……”
迈出大牢,平乐屏住呼吸,头也不回,一口气从阴暗的甬道冲向大门。红杏赶忙追上来,大声呼喊着她。平乐仿若此刻才如梦初醒,一头栽倒在红杏怀里,而后放声痛哭,哭声中满是悲痛。
背后,是萧正源歇斯底里的吼声。
“我恨你们……”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和姑母……毒妇,毒妇!”
“你们才是该死的人……”
平乐泣不成声。
她说不出来心里的悲苦。
她感觉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却无法找回。
牢中的萧正源,已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疼爱她的三兄,仿若化作了狰狞恶鬼,张牙舞爪地向她讨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沾染过无数人命,但她从来不曾愧疚。
在她眼中,那些人低贱、卑微,如同蝼蚁一般。
人踩死一只蚂蚁,会为蚂蚁伤心吗?不会的。哪怕飞瀑流泉之下堆满累累白骨,她也只当作是消遣,是玩乐。
小时候她肆意欺凌薛六,就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跟自己一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愧疚和怜悯。
唯独今日……
三兄用最恶毒的言语,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以为的真心,原来不是真心。
就像陆佑安离开她那天一样,无情、决绝。为何她珍视的人,会看低她,鄙夷她?看她时,就像在看一只臭不可闻的臭虫……
午时。
烈日高悬。
萧正源跪在刑场,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脖颈和手腕上,磨破了他一身养尊处优的肌肤,渗出丝丝血迹……
平乐混在喧闹的人群之中,眼睁睁看着刽子手的刀光,映亮萧正源被乱发遮掩的脸。
“时辰到——”
“斩!”
监斩官是薛庆治和谢延展。
二人几乎未作对视,便抛出了行刑令。
刽子手用力喷出一口烈酒,手臂高高举起,那刀身映着烈日,明晃晃的刺眼……
平乐眯起眼睛。
看着那刀落下,血珠飞溅而出……
仿若溅在她的心口,慢慢晕成一团浓稠腥红的恨意……
“三兄,你好走。”
她在心中默默喃喃,“你的仇,我来报。”
一阵清风拂过,伴随着周遭百姓铺天盖地的叫好声,翻卷刑场上的猎猎旗幡,仿佛在为这一场杀戮而欢呼。
东面一座气势恢宏的角楼上,薛绥静静地立在楼台边,身侧是双手抱胸的摇光,在幽幽浅叹。
“总算是了结了。”
“好戏才刚开场呢。”薛绥微微扬起下巴,手抚灵羽的羽毛,低头说了两句话,慢慢松手,放飞了信鸽……
摇光问:“十三,你可快活?”
薛绥看白影掠过屋檐,飞向远方。
慢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快活。但还不够——”
李肇:薛平安,你知道苍蝇不叮什么吗?
薛绥:不叮狗?
李肇:为何?
薛绥:因为爱不度舔狗,事s能通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