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19章 往日余晖(2 / 2)北城二千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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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若是传出去,那天下的忠臣,又还有谁敢向您谏言呢?”

毕諴这话说得尤为严重,李漼听后气到发抖:“朕不听你的话,便是昏君了?”“以陛下治理天下三年之局面来看,确实如此!”

毕諴态度坚定,李漼瞪大眼睛,他没想到毕諴竟然真的敢说他是个昏君。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无非就是不喜欢开常朝,喜欢听曲看书和游玩罢了。

即便游玩,他对朝中奏表的处理却也没有落下,如何算得上昏君?

“朕哪里昏庸了?!”

李漼忍不住质问,毕諴却持着笏板,脊背挺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陛下刚登基时,曾向各州颁布诏令,广开直言进谏之门,示意言者无罪。”

“当时天下百姓奔走相告,世家庶族以科举为重,都希望高中之后,能辅佐陛下开创太平盛世。”

“然而,陛下鲜少上朝,即便在宫中处理奏疏,却也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

“这些忠心献策的臣子,匍匐在朝廷上,却连陛下一面都难以见到!”

“老臣们爱惜自己的官位而不敢直言,而今来了新臣直言,您却不予理会。”

“臣请问陛下,您这样的举动,是否算得上昏聩?!”

毕諴句句直插要害,说的李漼脸色难看,可李漼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因此只能冷着脸,不予回应。

瞧着李漼不说话,毕諴还以为自己将皇帝说得反省,故此言语更为激进。

“陛下,如今时局如此,您若是再不改变,我大唐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年的国祚……”

“毕存之!你放肆!!”

李漼的怒喝声响彻咸宁宫,裴休及蒋伸包括宫内所有宦官婢女纷纷跪伏一片,唯有毕諴眉头紧锁,持着笏板不曾弯腰。

此刻的李漼胸口起伏,死死盯着毕諴。

他可以允许毕諴说他昏庸,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昏庸,只是有些贪玩。

但大唐的国祚,他不容任何人讨论,更何况是毕諴这种偏悲观的讨论。

自从他知道神策军的腐败后,便一直在担心大唐的国祚。

只是他很清楚,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大唐积弊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单单神策军的虚额问题,他就无法解决,甚至不敢面对,更何况其它?

有些事情,知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后能不能做是一回事,做了能不能成功又是另一回事。

李漼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神策军的事情他即便知道了,也不敢去解决,因为他对自己没有自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解决。

如果失败,那他将要面对什么?

是另一个甘露之变,还是不可控的局面?

思前想后,李漼只能自己骗自己,忽略这些致命的问题,专注解决些小问题。

“只要天下不倾覆在朕的手中,只要朕能将天下平稳交给后嗣之君,这便足够了……”

这番话,便是李漼常常在信中安慰自己的一番话。

只是他不能与毕諴说,也不能和任何人说。

“都退下吧!”

李漼转过身去,不再与毕諴对视,却也没有处置毕諴。

“臣等告退……”

裴休与蒋伸担心毕諴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言,连忙开口退下。

毕諴最终在二人的劝说中离开了咸宁宫,而李漼也在他们走后看向田允。

“将户部所有度支类奏表都拿来!”

“奴婢领命……”

李漼的口谕,让田允心里摸不准他是什么想法。

小半个时辰后,数十份奏表摆在了李漼案头,而他也坐回了位置上,安静翻看着这些奏表。

延资库使蒋伸奏:盐铁户部先积欠当使咸通四年以前延资库钱绢三百六十九万余贯匹。】

内户部每年合送钱二十六万四千一百八十贯匹,从大中十二年至咸通四年……】

数十份关于户部、度支、盐铁的奏表内容,在四个时辰的时间里,不断通过目光涌入李漼的大脑。

表面强盛的大唐,实际上从大中七年开始,便已经出现了诸道积欠赋税的情况。

至于为何积欠,李漼也十分清楚。

无非就是因为赋税太多导致百姓逃亡,亦或者天灾人祸和贪官污吏逼得百姓沦为饥民。

天下的土地很多,它们作为荒地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关心它们。

但若是有流民和饥民去开垦他们,并且开垦为熟地时,当地的官员胥吏和世家庶族便会如豺狼般一拥而上,将流民和饥民开垦的荒地占为己有。

摆在百姓面前的只有四条路;老老实实在原籍种地,然后被各种苛捐杂税和贪官污吏盘剥死。

亦或者成为逃民,逃亡境外,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开荒,然后等开荒结束后,被闻着味道赶来的贪官污吏和世家庶族夺走土地。

当然,除了这两条路,他们还有最后两条路,前者是上山落草,后者是饿死乡野。

说是四条路,实际上只有一条路,而这便是诸道积欠的原因之一。

在册百姓越来越少,许许多多土地因为缺少人口而抛荒,生产被破坏,赋税连带着减少,自然只能积欠。

从这些奏表来看,大唐的度支状况不容乐观。

虽然赋税逐渐加重,但是地方衙门积欠越来越多,朝廷国库所得日益减少。

如此局面,也难怪毕諴会不看好大唐的国祚了。

“可是……朕又能如何呢?”

面对这堆积如山的问题,李漼放在案上的手不自觉攥紧,心中却升起无力感。

落日的余光照入咸宁宫内,将实木修建的咸宁宫照出了一种年老衰败的气氛。

尘埃在光线下无比明显,仿佛在告诉李漼,所谓殿上也尽是“污秽”。

他抬手扫了扫那光线中的尘埃,但尘埃并未减少,依旧还是那么多,几乎挤满了光线下的空间。

阳光下如此,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子呢?

李漼看去,却见这些地方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呵呵……”

李漼开口轻笑,随后抬手推倒那堆积如山的奏表,起身爽朗笑道:

“田允,把乐师和伶人都叫出来!”

“奴婢领命……”

田允不懂皇帝刚才那番举动是在干嘛,他恭敬应下,随后走向偏殿,将数百名伶人与乐师叫出来。

眼看伶人与乐师各自选择位置站好,将各类乐器摆好,田允这才回头躬身询问道:

“陛下,是奏《清商乐还是《散乐百戏?”

田允口中两者,并非单指两首乐曲,而是指两种风格的乐曲。

前者是南朝旧乐的泛称,后者则是指民间舞乐的泛称。

此前李漼最喜欢听这两种乐曲,可面对田允的询问,李漼却爽朗的笑道:

“靡靡之音,有何好听的?”

“朕要奏乐……奏《破阵乐!”

他的话音落下,田允及所有乐师和伶人纷纷错愕,毕竟《破阵乐若用来表演,理应按照舞图表演,但这舞乐明显不适合当前环境。

“对!奏《破阵乐!”李漼爽朗笑着。

田允见状,当即示意伶人与乐师们准备。

伶人与乐师们见状,当即便手忙脚乱的准备起来,而李漼重新坐下,笑容洋溢的看着他们。

不多时,乐师在殿内两侧准备就绪,一百二十八位伶人形成舞队。

他们左面呈圆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战车,后面摆着队伍。

当乐师奏响乐曲,舞队的队形也随着曲子缓缓展开,像簸箕伸出两翼,仿佛战阵对敌那般。

李漼瞧着队形展开,耳朵听着《破阵乐,手不自觉放在膝盖上打起拍子,嘴里跟着唱了起来。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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