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度元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地观望着齐万年的神态,说道:“你应该知道,征西军司的人向来最不可信。”
“当年征西军司出尔反尔,逼得多少人食不果腹。后来秃发大人造反,一度接近成功,却又被征西军司阴谋害死。我在上党时,也深受其害,所以才来到朔方创业。并立下规矩,绝不和征西军司和谈。”
“你不仅私下里见了征西军司的人,还主动把他带过来,到底是什么理由?”
“如果不能说服我,我就会杀了你。”
听郝度元这么说,齐万年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息,他笑着点点头,说道:“大人,首先,这个人对我们有用。”
“有用?”
“他能为我们提供大量的盐,这是我们现在很缺的东西。”
“这是个理由,但不够。”郝度元点点头,说:“与生命相比,些许盐并不重要。”
齐万年脸色不变,继续说道:“其次,这个人只带了二十几个人过来。如果大人您觉得他不值得重视,现在就可以派人去砍了他们,也没人会出卖大人的行踪。”
这个回答让众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因为这证明了齐万年的忠心并没有问题。
而郝度元则陷入了沉默,他现在不明白齐万年真实的用意,只能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齐万年又道:“第三,是我这半年在关中收集消息,发现关中的形势已经大变了,征西军司也不如往昔。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让大人来摸一摸征西军司的底。”
“摸底?”
“对,在去年年初赵王上任后,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征西军司在关中滥收赋税,乱设关卡,郡县之间,多有民怨,道路之中,形单影只。这和前些年秦王与梁王坐镇关中的情形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齐万年抛出一个问题道:“大人还记不记得去年您南下扶风一事?”
“记得,去年南下,所获甚少,不及往年的一半。”
“可在下打探消息,去年从大人南下扶风到返回朔方,从头到尾,征西军司根本没有派出任何兵马。”
“竟有此事?!”
“是的,这说明新上任的赵王不仅无能,更缺乏基本的责任感。在他的治下,征西军司还有原本几成实力,值得深思。”
齐万年在这里着重说道:“所以,按照我的判断,这次征西军司派人来招抚,应该是诚心的,至少可以换来五年和平。”
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顿时议论纷纷,部落大人们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毕竟,无论对谁来说,长时间的和平总是充满诱惑的。
郝度元拍拍手,众人这才重新安静下来,将目光注视回这位领袖,看他做如何决断。
显然,郝度元仍然不想和征西军司打交道,他说:“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征西军司是否真的变了,你也没有亲眼见过,一旦错了,就是我们的灭顶之灾。”
“不妨先把这个人杀了,我们看看征西军司的反应,如果他们真有诚意,再派使者,我们再谈不迟。”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郝度元其实就是想杀鸡儆猴,重新在部下面前立威。毕竟齐万年方才的话语,大大动摇了自己的威信。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对于真正的上位者来说,承认错误比否认错误更让人值得钦佩。
果然,齐万年趁势说道:“这个人,大人还是见一见吧,他确实是一个值得见的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近年来,我一直在搜集关中汉人豪杰的情报,并高价求购他们的画像。”
齐万年非常得意的说道:“这个人起初是匿名过来的,自称是左贤王的亲戚,但可惜,我早就买过了他的画像,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即使是边远地区的人,也会好奇世上有哪些英雄人物,听齐万年说来人大有来头,众人都忍不住屏气凝神,等待着他介绍。
齐万年笑说:“他是安乐公世子,也就是刘备的曾孙,曾经楚王党的领袖,因为党争得罪了皇后,如今被贬至夏阳做县长。”
“大人您知道,夏阳是个著名的穷县,往年我们南下劫掠,都不从夏阳那里过。”
“但他到任不过两年,夏阳已经是焕然一新,小有积蓄了。而他也在关中士子中颇有声望,百姓们都说他是贾逵、陈寔一样的人物,举世难见的王佐之才。”
“不过依我看,他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就像他曾祖刘备一样,大人您一定要见一见。”
话说到这,郝度元已经没有不见的选择了。
在这个年头,相信没有人会拒绝一个能见刘备子孙的机会,尤其是在汉室情节尤其浓重的匈奴人中。
郝度元摇着头失笑道:“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也好,这年头我见多了太多的青年,大多都只是在败坏祖先的名声。你却说来了个与祖先相仿的人,这就让我不得不见了。不过你刚刚说了这么多,怎么却没有介绍他的名字?”
“名字这种东西,当然还是要让本人来介绍比较好,我相信他会给大人一个惊喜。”
“惊喜……哈哈哈,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惊喜了,但愿你的说法是对的。”
这么说之后,郝度元对一旁的侍卫点点头,说道:“把这个刘备的子孙带上来,让我看看,他到底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刘羡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被带到铁弗人之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