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夫人眉头微皱,随后便低声说道:“定国公府?”因着柳家远离帝京十二载,是以柳三夫人对时屹了解并不多。只是想着定国公府的好教养,便是十几年前便已是世家楷模了。只是仔细想想,柳三夫人便想起了时屹乃庶出,一想到这一点,原本因着定国公府生出的一丝满意又开始有些犹疑了。看一眼三娘,却见她神情淡然,似乎并不抗拒这桩突如其来的亲事。
此刻,柳三夫人作为母族,忖度帝王心思的事儿不必她来操心,尤其是在听三娘说起是帝后二旨连发,且传旨人有孙殿英,只这些信息,柳三夫人便知此事自有柳家男人们去追踪溯源。是以,柳三夫人虽初听时,第一反应是为着家族,只是瞬间便明白,这些已不是她所能够涉及得到的了。所以,便将全副心力放在三娘这桩婚事上才是正经。
如此想着,柳三夫人的眉头渐渐也就舒展开来。眼下来看,这门亲事确是无处可挑的,除却时屹庶出的身份。虽庶出的确是个问题,在大历任何一家都有可能成为大问题,只是这些人家却不包括定国公府。
虽然自己一家也是才回帝京,但是定国公府不同于大历其他世家。定国公府一向便是人丁单薄,是以家里人口也简单,就这一点,却是极好的。家中一共便只有定国公昫阳公主夫妻二人,再就是时屹时屿兄妹俩。便是不考虑其他任何因素,但就这一点,便能叫好些女子心生向往了。
只是,便是千好万好,只一点,时屹非昫阳公主亲生。虽然外头都传着昫阳公主的贤名,但就柳三夫人来看,昫阳公主是极不好相处的。都是自幼便相识的的人了,柳三夫人自诩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只是每每面对昫阳公主时,总有些不自在。昫阳公主太过聪明了,只是,并非所有时候,聪明都是一个褒义词。
思及此处,柳三夫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看着三娘,见她依然沉静,老僧入定般的,竟半点也不像个孩子。眯眼细细看去,更是觉得三娘内里也非常人,如此一想,柳三夫人倒先笑出了声,原来自己想多了,看这正主儿胸中自有丘壑,是个有主意的,倒不必操心呢!
只是,身为长辈,柳三夫人终归还是开口问道:“阿祝,这门亲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三娘迎着柳三夫人询问的眼神,轻轻一笑,随后便低声说道:“阿祝自是遵从圣意的,只是,此刻更叫我挂心的还是三舅母你们事前半点不曾听过这消息的缘由。”
见柳三夫人轻挑眉头,三娘微微一笑,随后便轻声解释道:“毕竟阿祝是辅国公唯一的外孙女儿,而外祖父是天子近臣。虽是昫阳公主去求的圣上,只是于情于理都应与柳家先通通气才不算失礼。尤其是昫阳公主这般周全的,更是不该有此纰漏!”
三娘这番话说得极为隐晦,只是柳三夫人却渐渐严肃了面庞。见柳三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三娘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又继续说道:“圣上当真是有心了,只是他竟将整个柳家押注在了东宫。柳家无法抽身,也抽不得身了!”
柳三夫人缓缓抬头,随后低声说道:“圣上这般操作,竟是一如当年!”听着柳三夫人的满含冷意的声音,三娘心间不由也是一颤。是啊,这便是君王!三娘微微一笑,随后淡然的说道:“三舅母不必在意,不过是个小小的警示罢了!圣上他,终归是明君,最重要的是他心间有爱,是以这些手段,咱们倒也不必往心里去了。”
听着三娘的安慰,柳三夫人心下一阵黯然,随后便长叹一口气,轻声问道:“阿祝,你可想?”见柳三夫人竟会这般想,三娘不由一阵汗颜,轻轻一笑,随后才低声说道:“三舅母,我见过时屹。”
对上柳三夫人诧异的双眸,三娘展颜一笑,随后便温声说道:“我们见过的,且年前广阳郡王妃来提过结亲的事儿的,只是侯爷有其他打算,便以我年幼给推了!”说完之后,三娘微微一顿,又想起了时屹当初写来的第一封信,想着信上的文字,又是一阵收不住的微笑。
被三娘的笑脸所感染,柳三夫人也放下心间顾虑,只是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严肃,随后轻声说道:“不想你们竟有如此渊源!只是,你既唤我一声三舅母,我还是要浇些冷水给你的。”听到柳三夫人的声音,三娘立刻起身,躬身低头站定听着柳三夫人的话。
见三娘的反应,柳三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却也依旧说道:“阿祝你如此聪慧,想来也不必我来与你说这些,只是你母亲眼下到底还是不省人事,且便是她清醒着,想来也想不到与你说这些。只是,想来你应是知晓我要说些什么,便是你知晓,我也要说与你听。”
看着三娘点头,柳三夫人才低声说道:“圣上赐婚,这便意味着往后这段姻缘不论如何,再无任何更改的余地了。而时屹他,终归还只是个少年郎,常言道人心易变。阿祝,少女绮思须得有,只是定要以你母亲为戒,莫要如你母亲一般,将一颗心尽数交与旁人,任人蹂躏!”
话到最后,柳三夫人几乎是双眼含泪的看向内室。三娘也将目光投向内室,隔着帘子,内里是何情况,眼下并不知晓。只是,想着柳三夫人的语气,三娘心头便是一阵唏嘘。虽然话中人是母亲,只是说话人必也有自己的一番体会罢!这般悲凉的语气,实在不像是一贯爽朗的柳三夫人。
面对被旧事裹挟的柳三夫人,三娘微微一叹,有些事便是过去多年,却也是意难平罢!只是,既已过去多年,那便是过去了。如此想着,微微一笑,随后便看着内室满含希望的轻声说道:“三舅母不必如此担心阿祝。阿祝与母亲,性子差得很多,想来不会步母亲的后尘的,三舅母放心吧,阿祝这一生定是要活得顺心遂意的。”